第二十八章：暗室微光，归途骤痛
逼仄阴暗的空间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时间在这里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或许几天，或许更长。林霄凭借着随身空间里不算丰富但足以维生的物资，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脆弱的生存。
最初的警惕和试探，在那包意外出现的“奶糖”打开缺口后，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消融。
林霄总是能“幸运”地从他那件宽大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些东西。有时是封装好的清水，有时是能填饱肚子的干粮，有时甚至是干净柔软的布条，可以擦拭伤口——小张起灵身上总有些新旧交叠的伤痕，林霄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会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情绪为何如此强烈。
他会在小张起灵沉默地处理伤口时，笨手笨脚地想帮忙，往往越帮越忙，最后被对方无声地推开。他也不恼，就蹲在旁边，托着腮帮子看，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些天真又跳脱的话，比如“哥哥你好厉害，都不怕疼”、“这地方好无聊，外面会不会有蝴蝶？”、“等我找到我的大包包，里面有好吃的，分你一大半！”
他的存在，像一道不合时宜却异常明亮的光，硬生生刺破了这方天地的死寂与黑暗。那纯粹的无心机，那带着点小恶作剧的狡黠（比如故意用糖纸折个小青蛙逗对方），那毫不设防的亲近，都在一点点侵蚀着年幼张起灵冰封的心防。
小张起灵依旧沉默寡言，但变化的痕迹细微而确凿。他不再时刻紧绷如临大敌，偶尔会在林霄絮絮叨叨时，投去一瞥安静的注视。他会默许林霄靠在他附近睡觉，甚至在某次林霄因为噩梦下意识蜷缩过来时，身体僵硬了片刻，却没有推开。当林霄递过来食物和水时，他不再需要长久的审视，会沉默地接过。
最大的突破，发生一次突如其来的危险之后。并非外敌，而是这恶劣环境本身的一次意外坍塌。碎石落下时，小张起灵几乎是本能地将还在懵懂的林霄猛地拽向自己，用自己不算宽阔的后背挡住了大部分溅射的碎屑。
尘埃落定后，林霄看着他后颈被划出的血痕，眼睛都红了，不是吓的，是急的。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清水和干净的布，第一次用带着不容拒绝的、软糯的哭腔命令：“不许动！我给你擦擦！”
小张起灵身体僵着，却没有反抗，任由那双微凉却柔软的小手，笨拙又小心地替他清理伤口。那一刻，某种坚实的、名为“信任”的纽带，悄然系紧。
后来，他们偶尔会在入睡时，因为寒冷和寻求安全感，手指会无意识地轻轻勾在一起。小张起灵起初会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但几次之后，便默许了那点细微的、带着依赖的触碰。
林霄几乎要沉浸在这种相互依偎的平静里了。虽然环境糟糕，但看着眼前这个小冰块脸上偶尔闪过的、属于活人的细微情绪，他就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然而，离开的时刻，总是猝不及防。
某一天，毫无预兆地，林霄正把自己最后一块“存货”奶糖掰成两半，将大的那块递给小张起灵时，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剥离感再次猛地攥住了他！
“！”林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里的糖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看向小张起灵，眼里充满了来不及解释的惊慌和不舍。
小张起灵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他猛地抬头，看到林霄的身体再次变得虚幻波动！这一次，没有痛苦，只有急速的消失！
一种比上次更强烈的、仿佛心脏被硬生生挖走一块的恐慌和暴怒瞬间席卷了小张起灵！他猛地扑上前，速度快到极致，想要抓住林霄！
他的手再次穿透了虚影！
“……”他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沙哑破碎的单音，是这些天来的第一次试图发声。
林霄最后看到的，是那双骤然缩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和某种近乎绝望的戾气的眼睛，以及那只徒劳地伸向他的手。
然后，天旋地转！
—
冰冷的青铜门气息，浓烈的硝石味，以及吴邪、王胖子惊愕的呼喊声同时涌入感知！
林霄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剧烈的眩晕感让他恶心欲呕。
但紧接着，比眩晕更恐怖的痛苦海啸般袭来！
“啊啊啊——！”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他的身体正在以可怕的速度疯狂抽条、生长！骨骼、肌肉、神经……一切都在被暴力拉扯、重塑！为了匹配他实际经历的时间流逝，身体正被迫急速补偿性生长！这痛苦，甚至远超之前的缩骨！
生长痛！霸道绝伦的生长痛！
他蜷缩在地，浑身剧烈痉挛，汗水瞬间浸透了他身上那套变得不合身的、脏兮兮的童装，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林霄！”吴邪和王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上前却被那惨状骇得不敢动弹。
黑瞎子也是脸色剧变：“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大？！还这么痛苦？！”
就在林霄承受着非人痛苦的同时——
一旁的张起灵，臂膀上的麒麟纹身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发出了惊人的灼热感！那热度甚至透过衣物隐约可见！一股尖锐的、与林霄此刻痛苦完美同步的剧痛，沿着血脉狠狠刺入他的神经！
“呃！”张起灵闷哼一声，猛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臂，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瞳孔收缩，死死盯住地上痛苦翻滚的林霄。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清晰无比的、撕心裂肺的同步痛楚！以及随着林霄身体生长而重新变得浓郁、甚至因为痛苦而愈发诱人沉沦的……九天应龙的气息！
连续两次！
连续两次在他眼前凭空消失！
连续两次让他感受到连接断裂的空洞与躁动！
而这一次，他以这样一种痛苦的方式回来，带着让他麒麟血脉沸腾尖叫的气息，以及这感同身受的剧痛！
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探究、所有被强行压制的本能，在这一刻，被这同步的剧痛和失而复得的强烈冲击，彻底引爆！
就在林霄的痛苦稍稍减缓，身体生长至大约十五六岁少年模样、虚脱般瘫软在地急促喘息时——
一道阴影笼罩了他。
张起灵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在他身前。
他的眼神深得吓人，里面翻涌着吴邪他们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黑暗浪潮。那里面有惊怒，有后怕，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以及被彻底触犯领地后的绝对强势。
他完全无视了林霄满身的汗水和狼狈，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
一把死死攥住了林霄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林霄痛得涣散的眼神聚焦，对上了张起灵那双恐怖的眼睛，吓得瞬间噤声，连呼吸都忘了。
张起灵俯下身，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两人鼻尖几乎相抵。他低沉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胆寒的咬牙切齿的意味，一字一句地砸进林霄的耳朵里：
“你、究、竟、是、什、么？”
“再、敢、消、失、试、试。”
那不是在询问。
那是在宣告。
宣告所有权，宣告绝对禁止。
空气凝固了。吴邪和王胖子大气不敢出，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眯成了最危险的缝隙。
林霄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写满了失控和占有欲的俊脸，手腕和下巴都被攥得生疼，生长痛的余韵还未散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气势吓得够呛，那双桃花眼里瞬间漫上了生理性的水汽，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完全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