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源”仪式风波在教廷高层似乎被刻意压了下去，表面波澜不惊，但底层却能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氛围。巡逻的圣殿骑士小队频率增加了，一些平时开放的、非核心的区域也加强了身份核查。
这种氛围下，洛迦更加低调。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典籍室，凭借艾略特的“指引”和自己超乎常人的检索能力，开始有目的地寻找与“蚀”、“平衡”、“圣山封印”相关的只言片语。进展缓慢，如同大海捞针，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同时，他与雷克斯的“友谊”也在日常训练中稳步加深。在他的“点拨”下，雷克斯对圣光力量的运用确实更加凝练，这让他对洛迦更加信服。一次训练结束后，两人坐在训练场边的石阶上休息，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洛迦兄弟，”雷克斯灌了一口清水，抹了把嘴，忽然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说……我们信仰的圣光，真的是绝对正确、毫无瑕疵的吗？”
洛迦心中微震，侧头看向他。雷克斯的脸上少了往日的张扬，多了一丝罕见的迷茫。
“为什么这么问？”
“我前几天……听几个骑士团的师兄私下议论，”雷克斯压低了声音，“他们说，上次‘净源’仪式出问题，是因为那个囚徒……其实可能罪不至死，他只是研究了一些古代禁忌知识，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但审判所认定他的思想是‘污染源’，必须净化……结果，就出了那样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困惑：“如果圣光代表的是正义和庇护，那这种……不容置疑的‘净化’，真的是正义吗？连思考和探索本身，都成了罪过？”
洛迦沉默了片刻。他没有想到，看似粗线条的雷克斯，内心也会有这样的挣扎和思考。这或许正是人性中善良与质疑本能的光辉，即使在教廷这样的环境中也无法完全泯灭。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雷克斯，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圣殿骑士？”
“为了保护弱小，驱逐邪恶！让所有人都能生活在安宁与光明之中！”雷克斯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那么，记住你的初衷。”洛迦看着天边那轮即将沉入圣山之后的落日，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力量本身无分善恶，关键在于使用力量的人，及其所行的目的。圣光……或许也并非只有一种形态。”
他的话模棱两可，既像是一种开解，又蕴含着更深层的意味。他没有否定雷克斯的质疑，也没有肯定教廷的做法，而是将思考的方向引向了“初衷”和“目的”。
雷克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轻松了一些：“你说得对！力量要用在正确的地方！等我成了正式的圣殿骑士，我一定要用手中的剑，守护真正的善良和公正！”
看着他重新燃起斗志的样子，洛迦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再次涌现。他在引导这个年轻人，或许是在利用，但某种程度上，他也在雷克斯身上，看到了某种他自己早已舍弃的、纯粹的理想主义光芒。这份光芒，在这压抑的圣城中，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脆弱。
第30章：无声的惊雷
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日子被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
这天清晨，所有诵经士被紧急集合在教导团的主庭院。罗德里格斯执事面色比以往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未曾掩饰的沉重。
“肃静！”他洪亮的声音压下了底下的窃窃私语，“宣布一项来自枢机院的紧急谕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经审判所缜密调查确认，位于帝国东部边境的‘灰森林’地区，已确认出现大规模、有组织的亡灵天灾迹象！其源头，疑似与一个自称‘苍白秘教’的邪教组织有关。该组织亵渎亡者，散布瘟疫，已造成数个村庄覆灭，严重威胁边境安宁与众生信仰！”
庭院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亡灵天灾！有组织的邪教！这远比零散的魔物或亡灵法师要恐怖得多。
“为扞卫圣光，涤荡污秽！”罗德里格斯执事的声音陡然拔高，“奉教皇陛下与枢机院之命，即日起，组建‘东部净化军团’！由圣殿骑士团副团长、‘狮心’加尔乌斯阁下亲自统帅！各团、各修会，需抽调精锐力量，限期前往指定地点集结！”
他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或震惊、或恐惧、或兴奋的年轻面孔：“教导团亦需派遣优秀成员随军，担任随军诵经士，负责士气鼓舞、伤员初步救治，以及……净化被污染的土地！”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随军！前往真正的战场！面对成建制的亡灵和邪教徒！这与在圣城安全的诵经、训练完全是两个概念！危险与机遇并存。对于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人来说，这是绝佳的机会；对于更多人来说，这意味着未知的死亡。
洛迦站在人群中，眼神深处波涛汹涌。灰森林？这个地名他有些印象，似乎在某些记载中，那里在古代是一处重要的古战场，地下埋藏着无数尸骨……这难道就是“苍白秘教”选择那里的原因？大规模的亡灵天灾，需要海量的负能量和尸体……这背后隐藏的东西，恐怕远比教廷公布的更可怕。
更重要的是，他立刻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远征，将彻底打乱他原本的计划。他原本打算利用至少一年时间，彻底在教导团站稳脚跟，并深入挖掘圣城的秘密。但现在，变故发生了。
“名单将在稍后公布！”罗德里格斯执事最后说道，“被选中的，是荣耀，亦是责任！愿圣光与你们同在！”
集会解散，人群在压抑的兴奋和不安中散去。雷克斯紧紧抓住洛迦的胳膊，激动得声音发颤：“洛迦！你听到了吗？净化军团！我们有机会被选中吗？真正的战斗！”
洛迦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望向东方。灰森林……亡灵天灾……“苍白秘教”……这一切，是纯粹的危机，还是……也蕴含着某种机遇？对于暗域，对于他永夜而言，这片即将被战火点燃的土地，是否会成为一片新的阴影沃土？
他感觉到，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撒开，而他自己，也被卷入了这时代的洪流之中。潜伏的生涯，将迎来第一次真正的、血与火的考验。人性的抉择，也将在生与死的边缘，变得更加残酷和真实。
无声的惊雷，已在圣城上空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