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梭号如同离弦之箭,拖着能量逸散形成的尾迹,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座寂静悬浮的灰色方尖塔——时漏之塔。引擎在超负荷运转,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微小的震动都牵动着舰内每一个人的心弦。
身后,是混乱的战场。深渊吞噬者与两艘虚空低语者战舰激战正酣,紫黑色的能量光束与暗红色的毁灭吐息交织碰撞,在虚空中炸开一团团无声的毁灭焰火。虚空监察者的银灰色舰队依旧保持着冰冷的静默,如同盘旋的鹰隼,监视着一切,那无形的压力远比直接的炮火更令人窒息。
然而,所有的喧嚣与威胁,在接近时漏之塔一定范围后,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并非是物理上的阻隔,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静默区”。
越是靠近方尖塔,周围的时空就变得越稳定,甚至稳定到了一种近乎“凝固”的状态。能量的波动被抚平,精神的躁动被压制,连光线都仿佛失去了折射与散射的活力,变得直接而呆板。这里听不到身后的爆炸声,感受不到能量的冲击波,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心悸的“秩序”。
“引力读数归零…空间曲率恒定…时间流速…无法测量,似乎…停滞了?”技术官看着屏幕上变成一条直线或恒定数值的各项参数,声音干涩。
星梭号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并非引擎出力下降,而是仿佛陷入了一片看不见的、粘稠至极的时空胶质中。每前进一米,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来对抗这种无处不在的“凝滞力”。
林默在苏清雪的搀扶下,强撑着来到舰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那座越来越近的巨塔。离得近了,才更能感受到它的宏伟与…非人造物的特性。塔身并非由任何已知的材质构成,更像是由无数凝固的、灰色的时间流光层层堆叠、压缩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却又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线和探查。
他体内的时痕之境在这片区域变得异常活跃,却又如同被套上了缰绳的野马,难以肆意奔腾。那道依附在领域边缘的灰红色“终末烙印”,也似乎被这股绝对的“静滞”之力压制,躁动平息了许多,但那种潜在的威胁感并未消失,只是从沸腾的火山变成了冰冷的毒瘤。
“这里…是时间的坟场,也是法则的源头之一。”苏清雪轻声开口,她的源初之种气息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但那种与底层秩序同源的特质,让她比其他人更能适应,“塔的周围,自成界域。常规的物理法则、能量法则在这里效力大减,甚至无效。”
“那我们怎么进去?”林薇看着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天堑的塔身,眉头紧锁。星梭号已经几乎无法前进,像是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
就在这时,那一直静默旁观的虚空监察者舰队,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并非开火,也非阻拦。
一道凝练的、纯白色的光束,如同探照灯一般,从监察者旗舰射出,并非射向星梭号,而是精准地照射在时漏之塔底部某个不起眼的区域。
被白光照射的塔身区域,灰色的“时间材质”如同水面般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一个复杂的、由无数不断生灭的几何符号和流动线条构成的图案,在塔壁上浮现出来。那图案在不断变换、重组,散发出古老而玄奥的气息。
【检测到非法则兼容性个体试图接近‘时漏之塔’。】
【根据守则,予以临时通行权限识别接口。】
【通过识别,可进入塔基缓冲区域。】
【警告:塔内核心区域,非授权者禁止入内,强行闯入将引发‘时序归零’效应。】
监察者那冰冷的信息流再次传来,内容却让林默等人一怔。
他们…没有阻止?反而提供了一个“入口”?
“什么意思?他们是在帮我们?”有队员难以置信。
“不,是规则。”苏清雪看得更透彻,“监察者维护的是宇宙层面的‘大秩序’,时漏之塔显然是秩序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或许无权,或者不愿直接干涉塔的运作。我们的到来,尤其是林默的‘时痕’和我的‘源初之种’,可能触发了塔的某种识别机制。他们只是按照‘规则’,提供了这个接口。”
“也就是说,能不能进去,看我们自己的本事?”林默眼中精光一闪。这符合监察者那种高高在上、按章办事的风格。
“恐怕是的。”苏清雪点头,“而且,这识别接口…似乎与法则的领悟有关。”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默和苏清雪身上。在场众人,唯有他们两人,身负与这座塔可能同源的高位格力量。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灵魂和身体的双重虚弱,再次催动时痕之境。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对抗周围的凝滞,而是尝试去理解、去共鸣。
灰色的时痕之气如同涓涓细流,从他体内蔓延而出,小心翼翼地探向塔壁上那个不断变幻的图案。当他的时痕之气接触到图案的瞬间,他浑身剧震!
一股浩瀚如星海、古老如太初的信息洪流,顺着时痕之气倒灌而入!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关于“时间”本身的、最本源的法则碎片!是“存在”与“流逝”的具象化表达!
解读它!理解它!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
林默的意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时痕之境在外部压力和内部感悟的双重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震颤、调整。他仿佛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突然被扔进了一座由时间构成的迷宫,必须找到那条正确的路径!
他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与此同时,苏清雪也伸出了手,纯净的秩序之光在她掌心凝聚,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解析图案中蕴含的“存在”定义与“规则”结构。她的方式与林默不同,更加理性、更具条理,但同样艰难万分。
两人一者感悟“时间”,一者解析“秩序”,共同面对着这座高塔的考验。
塔壁上的图案变幻速度越来越快,散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强烈。
星梭号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这一幕。身后的战场上,低语者与吞噬者的战斗似乎也进入了白热化,爆炸的光芒偶尔能穿透这片凝滞区域的边缘,映照出星梭号孤注一掷的背影。
监察者舰队依旧沉默,那束纯白的探照灯光稳定地提供着“考场”的照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就在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法则洪流彻底冲垮,苏清雪也额头见汗之时——
嗡!
塔壁上那复杂变幻的图案,突然定格!定格在一个由三道交错螺旋、环绕着一个奇异奇点的简约符号上!
紧接着,定格符号所在的那片塔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仅容小型飞行器通过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入口!
成功了!
林默身体一软,几乎瘫倒,被旁边的林薇一把扶住。苏清雪也微微喘息,收回了秩序之光。
“快!进去!”林薇当机立断。
星梭号引擎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咆哮,借着入口打开后周围凝滞力场略微松动的瞬间,一头扎进了那片白光之中!
就在星梭号没入入口的下一秒,那入口如同愈合的水面,迅速闭合,塔壁恢复原状,那个复杂的图案也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虚空监察者的探照灯光束也随之熄灭。
旗舰内,一个冰冷的、毫无波澜的意念在核心处理单元中流转:
【‘时痕’序列7,识别通过。‘源初之种’编号7,识别通过。】
【已进入‘时漏之塔’界域。】
【持续监控。记录事件:‘时漏之塔’基地区域,时隔三万七千四百标准宇宙年,再次迎来访客。】
【根据预案,启动对‘深渊幼生体’及‘虚空低语者’的…清理程序。】
随着这个意念落下,一直保持静默的银灰色监察者舰队,终于动了。它们调整方向,冰冷的炮口缓缓对准了仍在缠斗的深渊吞噬者和虚空低语者战舰。
真正的猎杀,开始了。
而星梭号,则载着它的船员们,驶入了一片完全未知的、由凝固时间构成的…神秘领域。
塔内等待他们的,是最终的答案,还是…更大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