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单老板一脸的喜色,见到李凌霄便打躬作揖,笑着说道:“多谢李盟主,多谢李盟主!这位小兄弟几句话就将刘七打发走了。看那架势,刘七很是惧怕这位小兄弟。估计刘七这几日都不会来了。”单老板不再称呼刘七将军,而是直呼其名。
李凌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阿克。阿克知道李凌霄的意思,便笑着说道:“公子,我按照你说的,告诉刘七,我会在单府盘桓几日。还告诉他,我知道他家在哪儿住,夜里若是闲下来之后,我会去他家里做客。公子,你是不知道啊,他听我这么一说,吓得浑身不停得哆嗦。然后赶忙说,这几日让我安生在单府做客,他不会再来打扰我的清静。”说着说着,阿克就兴奋地眉飞色舞起来。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忙又说道:“对了,公子,这个刘七果真腿摔断了。他是拄着拐来的。”
李凌霄点了点头。阿克这些赤裸裸恐吓的话,都是他教给阿克说的。他早就预料到,刘七不会忘记,在小刘村,阿克拿着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的情景。还有他被吓尿裤子的恐惧。
刘七被打发走了。随后,他们按照刚才商讨的对策,分头开始准备。因为子时将近。
偌大宅院,围墙四阖,分兵把手显然不现实。只能有选择的安排人手,见机行事,相机而动。
子夜时分,果然在单府西北角处传来骚动。确如洪野所说,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在风中飘飘荡荡。那绝对不是中原口音,更不是江南言语,倒像是北地声音,听来粗旷、生硬。李凌霄问阿克,是否听出是何地何族的口音。阿克摇了摇头,说肯定不是突厥和契丹的口音。
忽然,李凌霄似想起了什么,又问阿克:“你觉得像不像蒙兀的口音?”
阿克自然知道蒙兀是谁。那是他与李凌霄从马匪刀下救出的一个室韦人。后来还逼着李凌霄与他结拜为生死弟兄。
阿克又仔细听了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嗯,有点像,却又不完全像。”
随后,二人便不再纠结这贼的口音。
按照事先安排,任那贼在墙头上叫嚣,护院家丁只管远远看着,不要近前,不要阻止。等李凌霄与阿克分头绕过去之后,众家丁再一涌而上。
洪野已经安排很多乞丐,四散在离人巷周围,或更远的地方。这是李凌霄的吩咐。他担心那人轻功极其了得,万一不能擒获,被他逃了。这样的话,即便被他逃了,也可以确保不要失去了那人的行踪。
从院墙外面,李凌霄与阿克悄无声息地向西北方向绕了过去。此刻,李凌霄手里正捏着三颗石子。他没有使用飞刀,怕伤了那人。之所以怕伤了那人,是因为他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那人的嚣张,还有单老板的身份,都给人一种不可思议。
李凌霄始终没有问单老板,这个盗贼偷盗了单府四日,因何没有报官?他听洪野说过,刚才单雄利也自己承认了,这个单老板手眼通天,与朝廷大员多有走动。这么大的家业,被盗贼盯上,若报官,官家必然不会不闻不问。而始终不报官,实在让人费解。
当李凌霄绕过去、走近之后,看到了院墙上蹲伏的人影。他立马确定,这个贼就是那晚在小刘村追逐过的。乍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影,分明就是一只猴子蹲伏在院墙上。如果他没有说着生硬的汉话,或许没有人认为那是一个人。
“来,来啊,你们抓我啊。小,小爷我这是第五天了。看,这就是我取的银子,又是一大兜。能,能奈我何?”那贼的嗓音很是沧桑且冰冷,似乎没有感情,根本听不出年龄。
李凌霄大惊。这贼是何时又偷了银两?自己竟然浑然不知。此人轻功竟然恐怖如斯,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
“不对,其中必有蹊跷。在银房周遭,我已经安排的足够周密。他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银两。若盗走,必有惊动。毕竟他是人,不是鬼神。”李凌霄对自己的安排相当自信。
既然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他与阿克按照既定路线,分头绕到西北院墙附近。阿克突然唿哨一声,在深夜里甚是刺耳。这是提前商定的信号,提醒那些护院家丁可以动手了。
听到这一声刺耳的唿哨,墙上那贼只是扭头看了一眼阿克的方向,并没有显现出一丝慌张。
就在此时,院墙内传来了混乱的嘶喊之声,尤以满飞雄声音最大:“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上挠钩,投锁链。”
随着院墙内的一片混乱,那贼缓缓站起身来。透过夜色,李凌霄运用目力,这才看真切地清楚这人身形和大概样貌。这人身材相当矮小,大概比阿克还要矮上半头。再看形貌,差点让李凌霄笑出了声。这么矮小的身材,居然腿奇长,似乎脖子下面都是腿一般。当然,这里说得奇长,是相对他的身材而言。再看他的双臂,竟然一样奇长,拎着包裹的手过了膝盖。加之瘦小枯干,在夜色里,委实给人一种长臂灵猿的错觉。
此时,那贼不紧不慢地动了。或许前几日都是这种情形,已经司空见惯,故而,他不着急。只见他如一片枯叶般,轻飘飘落下了墙头。随着他落下墙头,墙头上响起了挠钩搭在墙上的杂乱声音。那贼再次动了,如灵猿般动了。而此刻李凌霄也动了。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这是李凌霄先前定下的“驱狼逐虎”之计。他料定,院墙里的家丁只要一涌而上,定会把那贼惊走。若他跳墙逃窜,而李凌霄在外面静候,便会抢得一个先机,设法制服那贼。即便不能一击制住,李凌霄还有后手。他已经让洪野安排,寻了一些身手不错的乞丐,在墙外的更远处布下了绳网。他想办法将那贼追到绳网方向,便于张网捕人。这就是“驱狼逐虎”完整计划。
此时,李凌霄就像一只夜鸟,悄无声息地向那贼扑去。那贼也是十分了得,瞬间便发现了李凌霄飞扑过来。只见那贼身形略微一顿,估计被李凌霄的轻功震撼到。这一顿,不过一息而已。那贼迅捷地折转身,向阿克的方向窜去。他的轻功实在了得,一个蹿跃竟然五米开外。待李凌霄扑到之时,还是差了毫厘,没有抓住。
李凌霄前力已尽,后力未发之际,那贼又是一个纵跃,高高跃起。突然之间,黑暗里的阿克猛地窜了起来,也有一丈左右。但是,阿克的跃起高度比那贼人还是低了半米左右。阿克跃起的同时,伸出双手,去抓那贼的双脚,想把他拉扯下来,摔到地上。那贼似早有准备一般,竟然把手里拎着的包裹向上猛然甩了出去。他的整个身形就如同风筝的线一般,被甩出去的包裹带着,向上再次“飞”了出去,轻易地便躲过阿克的一抓,并且轻飘飘越过阿克的头顶。被阿克这么一阻,李凌霄再次赶到,内力催动,再次向那贼扑去。
那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竟然窜到了房顶之上,开始蹿房越脊而逃。这样一来,他竟然又轻松躲过了下面的绳网阵,致使洪野的一番安排落了空。
看着那贼人蹿房越脊,李凌霄内心开始急躁起来。他发狠一样催动内力,急急尾随那贼蹿房越脊,追了上去。他心说:“不能让这人再次逃脱。如此高超的轻功,如果专干偷盗行径,将会有多少良善人家遭殃。”
并不是说李凌霄多么伟大,要做一个为民除害、除暴安良的大侠。直到此刻,即便已经当上了中原武林盟盟主,他也没有对自己的将来做个完全的思考。此时,他只是对这个贼的行径看不惯,甚至深恶痛绝,义愤填膺。在小刘村,他偷那些升斗小民的银子,而那些银子都是村民的儿子拿命换来的。在洛阳,他偷单府的银子,毕竟单老板被左近称为“善人”。这贼的这种专捡弱小和良善之人偷盗,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着实令人不耻和气愤。
洛阳城,府接府,房连房,再加之二人轻功极超绝,蹿房越脊几乎如履平地。在房顶上你追我赶,互不相让。街道上巡逻的官兵愣是没有发现,足可见二人的速度有多快。原本二人有着三丈开外的距离,但是,此刻的李凌霄已经发狠,毫不吝惜地催动着内力,距离正在一点点拉近。虽在拉近,但拉近的距离微乎其微,短时间内不可追上。功夫不大,两个人竟然从南城奔到了西城。或许那贼身板太过单薄,又背着银两吃累,速度逐渐慢了些许。趁此机会,李凌霄猛然提气,足下再发力,又追近了一丈有余。
突然,李凌霄将手里一直捏着的石子射了出去。在刚才追逐的路上,他几次想用石子攻击,但屋脊错落起伏,加之速度奇快,一直没有甚大把握。现在,他们距离又拉近了些许,他认为攻击时机到了。三颗石子分上中下三路急飞而去。那贼听风辨器的能力也是极其强悍,攻向后脖颈那一颗被他一个侧头躲了过去;攻向后背那一颗被背着的银子布袋挡下了,耳轮中听到一声脆响。但是,攻向右腿那一颗,他没有躲过去,被击中了腿弯处。只见那贼身子一顿,直接从房上掉了下去。他的身手确实了得,就在掉落之际,单手猛然抓住了房檐,让自己单薄的身形竟然悬在了半空。此时,李凌霄一跃而至,伸手抓住了那贼攀住房檐的手,把他又提上了房顶。他对这贼不了解,担心发生变故,迅速地点了这贼的穴道,让他暂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随后,他腋下夹着这人,向远处飞奔而去。他不想在这里“审问”这贼,怕惊扰了官家,还有夜深入梦的洛阳人。
这贼太轻了,估计着七八十斤的样子。李凌霄夹在腋下奔走,竟然浑觉无物般。他行到一处偏僻所在,这才将这贼放下,解开了他的哑穴。
“你是在小刘村追赶我的那个人?”那贼一解开哑穴,开口便问李凌霄,用的是生硬的汉话。
李凌霄盯着他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我说呢,只有你才能与我比拼脚力。别人在我后面连个屁都闻不到。”虽然这贼汉话生硬,但汉人的俏皮话却能讲。
李凌霄心里不由嗔笑,不知道这贼这话,是对自己的轻功自负,还是在夸赞李凌霄的轻功厉害。
“你不是汉人?”李凌霄问道。
“是。”那人回答得很简单,就一个字。
“到底是,还是不是?”李凌霄觉得这个回答模棱两可。
“你弱智啊!你问我‘你不是汉人?’,我回答是,自然不是汉人了。”那人居然递给李凌霄一个轻蔑的眼神。
李凌霄心里笑了笑,确实,这人说得有些道理。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李凌霄继续问道。
“我跟你很熟吗?凭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海东青吗?”那人斜着眼看着李凌霄。
“你是女真人?来自莺歌岭?”李凌霄反问一句。
“你怎么知道?”那人瞪大了眼睛问,一副不可相信的样子。其实他这一句反问,也是不打自招了。
“海东青是女真人的最高图腾,神圣不可侵犯。据说十万只神鹰里面才能出一只海东青。女真人经常在海东青面前祷告和忏悔,不说半句假话。只有莺歌岭的上空,才有海东青自由翱翔。”
在天山,师傅曾给李凌霄讲过女真人的由来,所以,他对女真人还是有所了解。
当李凌霄说起海东青时,那贼一脸肃穆,眼神颇为清澈。
“你说对了,海东青是我们的神灵。”那贼语气极为郑重。
“告诉我吧,你叫什么?只有知道你叫什么,我们下面才好继续谈下去。”
“我叫完颜哈丹,来自白山黑水的莺歌岭。你要跟我谈什么?”完颜哈丹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