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一:星釉纪年
锈海,这片吞噬了无数残骸与希望的金属坟场,时间依旧以缓慢而残酷的节奏流淌。巢穴“涡心”在经历了血骸暴君与终焉造物的蹂躏,以及星釉(阿青)那场近乎自毁的熵核爆发后,已然元气大伤。上层结构大面积崩塌,通往核心的通道被扭曲的金属和凝固的能量堵塞,昔日拾荒者穿梭的繁忙水道如今死寂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的金属疲劳断裂声,证明着这座钢铁巨兽仍未彻底死亡。
在巢穴最底层,靠近那片依旧狂暴不安的能量漩涡“涡心”的边缘,一处由断裂的承重柱和扭曲甲板构成的阴暗角落里,几点微弱的能量光芒在黑暗中闪烁。
是三个“涡心之子”。
它们的深锈色防护服上布满了新的创伤和腐蚀痕迹,复眼头盔的镜片碎了大半,露出后面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机械感官元件。它们围绕着一个由残骸拼凑而成的、不断冒出电火花的简陋仪器,仪器中央,一小块黯淡的、内部仿佛有暗红色沙砾流动的晶体正在被分析。
“……能量读数……持续衰减……结构稳定性低于维持阈值……”一个涡心之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杂音,失去了以往的冰冷平稳。“‘吞星之垢’(终焉造物)的污染……侵蚀了核心能源回路……‘血渊之子’(埃里奥斯)的狂暴能量残留……加剧了熵增……”
“外部采集点……百分之九十失联……幸存的渣滓(拾荒者)……失去控制……在自相残杀……”另一个涡心之子用腔管武器敲了敲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表达着烦躁。
“巢穴……正在走向热寂……”第三个涡心之子总结道,它的复眼红光扫过周围破败的景象,“必须……找到新的……稳定能源……或者……执行最终疏散协议……”
最终疏散协议,意味着放弃这座经营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巢穴,利用残存的力量,将它们的核心数据意识转移至锈海其他可能的藏身点。但这风险极高,且意味着放弃对“涡心”能量的利用,它们的实力将十不存一。
就在气氛陷入绝望的沉默时,那台简陋的分析仪器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嘀嘀”声!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
三个涡心之子同时一震,复眼聚焦过去。
只见仪器中央那块黯淡的晶体,其内部流动的暗红色沙砾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加速旋转,并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秩序波动!
这波动与锈海的环境格格不入,甚至与它们熟悉的任何能量频谱都不同。它更像是一种……高度加密的、纯粹的信息载体?
“这是什么?”为首的涡心之子警惕地调整着仪器,“不是已知污染……也不是渣滓的能量特征……”
仪器艰难地尝试解析这股波动。屏幕上闪过无数乱码,最终,勉强稳定下来几行残缺不全的文字:
【……Δ-Ω……界面稳定性……微扰……信息孢子……捕获……关联标识:深蓝秩序(破损)……坐标……】
信息极其破碎,但关键词却让三个涡心之子的核心处理器几乎过载!
Δ-Ω界面?那是它们在古老数据库中最深层看到的、关于宇宙终极规则的禁忌词汇!与墨渊相关!
信息孢子?来自那个界面?
关联标识:深蓝秩序(破损)?这指向了那个早已崩溃的蓝袍人系统,尤其是其中负责裁决与秩序的深蓝派系!
坐标?虽然不完整,但似乎指向了锈海之外的某个区域?
这块晶体,是它们在清理战场时,从一片被终焉污染和熵核爆发双重洗礼过的区域找到的,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能量残渣。没想到,里面竟然封存着如此惊人的信息!
这孢子……是怎么来到锈海的?又是如何恰好被这块晶体捕获的?
是巧合?还是……某种安排?
“深蓝秩序……虽然破损,但其技术遗产……”一个涡心之子的复眼红光闪烁起来,“如果能找到坐标指向的残骸……或许能获得……修复巢穴……甚至控制‘涡心’的技术!”
绝望中,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
但这光,也伴随着巨大的未知风险。深蓝秩序的东西,岂是那么容易获取的?这信息孢子本身,会不会就是一个陷阱?
三个冰冷的逻辑核心飞速运算着利弊。
最终,对生存和力量的渴望压倒了谨慎。
“解析剩余坐标碎片……调动所有残余资源……定位目标区域。”为首的涡心之子下达了指令。“同时……加强巢穴防御……警惕其他……‘大家伙’(指可能幸存的血骸暴君或终焉造物)的动向。”
阴暗的角落里,新的计划在破败与绝望中悄然滋生。
而它们并不知道,那信息孢子中蕴含的“深蓝秩序(破损)”标识,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不仅为它们指明了方向,也可能……为孢子真正的源头,标记了第一个潜在的“读者”。
与此同时,在锈海另一片更加荒芜、连残骸都几乎被锈蚀殆尽的区域。
一团微弱、不断扭曲变化的灰银色物质,正如同史莱姆般在锈沙中缓慢蠕动。它是终焉造物(医师7号意识主导的那部分)在爆炸后残存的极小一块碎片,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和意识,只剩下最基本的吞噬与同化本能。
它本能地向着还有能量反应的地方移动。
突然,一枚同样极其微小、几乎与锈尘无异的暗色信息孢子,随着一阵无序的能量乱流,恰好撞入了这团灰银物质之中。
孢子瞬间被吞噬、分解。
但下一刻,这团灰银物质的蠕动猛地一滞!其表面浮现出极其短暂的、混乱的符号流光,隐约像是深蓝秩序的标记和残缺坐标,但迅速就被终焉污染的本能所覆盖、扭曲。
灰银物质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混乱的指令,改变了移动方向,朝着与涡心之子目标大致相同的区域,更加执着地蠕动而去。
信息孢子,如同宇宙级的蒲公英种子,已悄然飘落在了不同的土壤上。
而它们携带的信息,将在这些截然不同的“读者”手中,演绎出怎样无法预料的故事?
锈海的风,依旧带着铁锈的腥味,吹过废墟,呜咽着,仿佛在预示着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