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一家装潢极尽奢华的商务KtV顶级包房内。
灯光迷离,音响震耳欲聋。
空气中混杂着昂贵的雪茄烟味、酒精和浓烈香水的气息。
梁磊正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陪酒小姐,拿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吼着跑调的流行歌,另一只手还不老实地在小姐身上游走。
他满面红光,醉眼惺忪,显然已经喝了不少。周围还坐着几个一看就是商人模样的男子,不断奉承着,谄媚地敬酒。
“梁哥,再喝一杯!在柳州这地界上,有您罩着,咱们兄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个秃顶男人端着酒杯,满脸堆笑。
梁磊得意地一扬脖子,将杯中昂贵的洋酒一饮而尽,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喷着酒气道:“那是!也不看看我姐夫是谁!”
“祁同伟!汉东省厅一把手!马上还要……呃……高升!在汉东,谁敢不给我梁磊面子?以前那点破事,算个屁!早就摆平了!”
他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仿佛自己才是汉东真正的主人。
那起曾被田国富拿来当枪使、后又因梁璐借助父亲梁群峰余威施压而被暂时搁置的国有资产旧案,在他口中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就在他志得意满,准备再点一首歌继续狂欢时,包房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嘭”地一声猛地推开。
音乐戛然而止。
刺眼的白光从门口涌入,驱散了包房内暧昧的昏暗。
一群身着黑色夹克、神情冷峻的男子鱼贯而入,动作迅捷而有序,瞬间控制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冷硬如铁,
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悍勇与肃杀之气,正是祁同伟!
他亲自来了。
梁磊的歌声卡在喉咙里,醉意瞬间被吓醒了大半,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姐……姐夫?你……你怎么来了?”
那几个商人和陪酒小姐更是吓得噤若寒蝉,缩在沙发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祁同伟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茶几和梁磊那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最终定格在梁磊那张因酒精和惊恐而扭曲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骨的失望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梁磊,”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气,
“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现在依法对你采取留置措施。带走!”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给梁磊任何辩解或求饶的机会。
两名随行的纪检干部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浑身瘫软、试图挣扎的梁磊。
“不!姐夫!你不能抓我!我是梁磊啊!姐!救我!!”梁磊杀猪般地嚎叫起来,鼻涕眼泪瞬间糊了满脸,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祁同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拖出包房,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的心在那一刻如同被巨石碾过,但他紧握的双拳和纹丝不动的身躯,彰显着不容动摇的意志。
大义灭亲。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需要斩断多少情感与利益的牵连。
祁同伟知道,从他踏入这个包房的那一刻起,他与梁璐之间那名存实亡的婚姻,也将彻底走到尽头。
……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省城。
当梁璐得知弟弟是被自己丈夫亲手抓走的时候,
她先是愣住了,随即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彻底爆发了。
她冲回家,正好祁同伟也刚处理完后续事宜,疲惫地推开家门。
“祁同伟!你还是不是人!!”梁璐像一头暴怒的母狮,抓起玄关的花瓶就砸了过去,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那是我弟弟!是你小舅子!你怎么下得去手!!你忘了当初是谁家提拔你的?!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爸照顾我们梁家的?!”
花瓶在祁同伟脚边碎裂,瓷片和水渍四溅。祁同伟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触犯了党纪国法。”祁同伟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证据确凿。”
“狗屁党纪国法!”梁璐冲到他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泪水混合着愤怒布满了她保养得宜却已显狰狞的脸,
“你就是拿我弟弟当你向上爬的垫脚石!拿去讨好你那个陆则川!祁同伟,我告诉你,没了我们梁家,你什么都不是!你忘恩负义!你狼心狗肺!”
污言秽语如同毒液般喷射而出,积压多年的不满、政治联姻的冷漠、以及此刻弟弟被抓的恐惧与愤怒,彻底摧毁了她最后的理智。
祁同伟看着她扭曲的面容,听着那些刺耳的咒骂,心中最后一丝对这段婚姻的维系也彻底消散了。他想起当初的结合,更多是源于梁群峰的压迫和威胁,想起这些年来两人相敬如“冰”的生活,想起梁磊仗势欺人给他带来的无数麻烦和风险……
他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梁璐,我们离婚吧。”
吵闹声戛然而止。
梁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随即爆发出更加尖厉的哭嚎和咒骂。
但祁同伟已经不想再听了。他转身,走进书房,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份早已拟好、却一直未曾拿出来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字我已经签好了。财产分割,按法律来,我只要我应得的那部分。”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梁磊的事,法不容情,我无能为力。”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崩溃哭闹的梁璐,径直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
这个家,他早已感觉不到温暖,如今连最后一点形式上的维系,也彻底断裂了。
当晚,祁同伟搬出了那个象征着权力与冰冷婚姻的家,住进了省公安厅的临时宿舍。
窗外,省城的夜景依旧璀璨,但他知道,他的人生,从此掀开了截然不同的一页。他斩断的不仅是与梁家的牵连,也是一段早已死亡的过去。
前路或许更加艰难,但他的内心,却有一种卸下重负后的奇异平静,以及更加坚定的、向着自己选择的道路走下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