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川扶着苏念衾回到家中,将她安顿在卧室休息。
阳光透过纱帘变得柔和,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光影。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因疲惫和情绪波动而沉沉睡去,指尖轻轻梳理着她微湿的鬓发,眼神复杂如海。
手机在口袋里持续震动,他走到客厅才接起。是沙瑞金的直接来电。
“则川,家里情况怎么样?”沙瑞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长辈式的关切,却也不失领导者的沉稳。
“需要做些详细检查,正在等医院方案。”
陆则川言简意赅,没有过多渲染情绪,“书记,省里情况如何?”
“风起于青萍之末。”沙瑞金语气凝重了几分,
“赵立春的判决像是捅了马蜂窝,有些人坐不住了。几个原本还算安分的老资格,开始频繁走动,话里话外暗示‘清算过度’、‘影响稳定’。”
“还有人在打听你今天的动向。”
陆则川眼神一冷:“跳梁小丑。他们不过是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不错。但他们联合起来,也能制造不小的噪音。”沙瑞金顿了顿,声音压低,
“则川,现在是关键时期。我这边得到消息,上面对你近期的工作,尤其是雷厉风行又精准拿捏分寸的整顿手段,评价很高。”
“这个时候,你不能有丝毫软肋被人拿住。”
这话意味深长。陆则川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沙瑞金是在提醒他,苏念衾的病情,在政敌眼中,可能成为攻击他状态、甚至质疑他能力的靶子。
“我明白,书记。”陆则川声音沉稳,听不出波澜,
“家里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影响工作。至于那些噪音,”他语气转冷,“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还有哪些人贼心不死。”
“你有数就好。”沙瑞金似乎松了口气,转而说道,
“下午的书记碰头会,你来主持。议题是关于下一步全省经济发展重点的转向,你之前提的数字经济布局方案,是时候推到台前了。让大家都看看,汉东的未来,究竟该由谁来引领,该走向何方。”
这是信任,更是重托。
沙瑞金这是在为他铺路,也是在用更沉重的担子,转移他的注意力,将他牢牢锚定在汉东这艘大船的舵位上。
“好。”陆则川没有任何推辞,“我准时到。”
挂了电话,他站在客厅中央,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
一边是卧房里需要他守护的挚爱,一边是会议室里等待他执掌的权柄。
两者都重若千钧,不容有失。
他回到卧室,苏念衾还在睡着,呼吸稍微平稳了些。
他俯身,在她额间留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然后轻轻带上门。
下午,省委小会议室。
陆则川端坐主位,换上了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昨夜未眠的疲惫或内心的焦灼,只有属于决策者的冷静与锐利。
当他就数字经济、产业升级、营商环境优化等议题侃侃而谈时,逻辑清晰,数据详实,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常委,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那些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人,在他强大的气场和无可指摘的工作能力面前,悄悄收敛了试探的触角。
他们意识到,这个年轻的男人,不仅手段强硬,视野与格局更是远超他们这些守成之辈。汉东的天,已经彻底变了。
会议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
陆则川没有停留,婉拒了同僚共进晚餐的邀请,第一时间赶回家中。
推开卧室门,苏念衾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却没有在看。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
“回来了?会议顺利吗?”
“顺利。”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依旧微凉,但神色比上午安定许多。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好多了。就是……医院刚来了电话,明天上午去做骨髓穿刺。”她说出这句话时,声音还是有些发紧。
骨髓穿刺。陆则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嗯,我陪你去。”
“你明天不是还要……”
“天大的事也没你重要。”他打断她,语气不容商量,“我已经安排好了。”
苏念衾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鼻尖又是一酸,却忍住了。
她知道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对外是坚不可摧的堡垒,对她,却是可以倾尽所有的柔软。
“则川,”她轻声说,带着一丝恳求,
“如果……如果真的需要治疗,过程可能会很狼狈,很难看。你答应我,到时候……别一直守着我,去做你该做的事。汉东需要你。”
陆则川凝视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俯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地在她耳边响起:
“傻瓜。汉东需要陆则川,但陆则川,需要苏念衾。”
“没有你,我要这汉东,有何用?”
“此心安处,才是吾乡。念衾,你就是我的‘心安处’。你在哪里,我的战场就在哪里。无论是省委会议室,还是医院病房。”
夜色悄然降临,窗外万家灯火,窗内一室安宁。
权力的重量与生命的脆弱在此刻交织,
但紧握的双手,却比任何权柄都更加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