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打在合作社的木窗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把窗外的桑树林泡成一片浓绿。姜芸坐在靠窗的长桌前,面前摊着《苏绣技艺保护条例(草案)》,红笔在 “禁止外资以任何形式侵占非遗技艺命名权” 那一行画了三道横线,笔尖的墨汁还没干,晕开小小的黑圈。空气中飘着绣线的蚕丝香,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明明是初夏该有的温润,她却总觉得后背发紧 —— 山崎雄一的合同被工商局驳回才三天,按那人的性子,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师父。”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小满的脑袋探进来,手语比得又快又急:“外面有个穿西装的人,说自己是《江南文化报》的记者,要采访咱们合作社‘非遗保卫战’的经验。”
姜芸放下笔,指尖无意识蹭过草案上的 “苏绣” 二字 —— 前几天听证会闹得沸沸扬扬,有媒体来采访不奇怪,但这时间点太巧,偏偏选在雨歇的傍晚,又恰逢合作社的老绣娘们都回家吃饭,只有她和小满、林晓在。她起身时顺手抓过桌角的绣针,那是她巡夜时总攥在手里的家伙,磨得发亮的针尖抵着掌心,能让她心里踏实些。
走到前厅,果然见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柜台前,手里捏着个黑色笔记本,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见姜芸进来,他立刻笑着递上名片:“姜社长您好,我是《江南文化报》的记者周明,想跟您聊聊这次驳回山崎株式会社合同的事,顺便看看咱们合作社的溯源系统 —— 听说这系统能给每件绣品‘上户口’,特别厉害。”
姜芸接过名片,指尖触到纸面时顿了顿 —— 名片纸质粗糙,边角裁剪得有些毛躁,不像是正规报社常用的哑光铜版纸。她不动声色地把名片塞进兜里,抬眼时笑意恰到好处:“周记者客气了,溯源系统是合作社和科技站一起搞的,林晓对技术更熟,我让她给您演示。”
林晓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抱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荷花绣品的溯源页面。她推了推圆框眼镜,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您看,每件绣品都有专属的数字编码绣线,扫码能看到绣娘姓名、桑蚕丝产地,还有针法步骤的视频记录。像这件《荷风》,是张师傅上个月绣的,光针脚就有八十七种……”
那记者的目光却没落在屏幕上,反而时不时瞟向里间的仓库门 —— 那里挂着 “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的牌子,里面不仅放着待出货的绣品,还有溯源系统的主机。姜芸看在眼里,手指悄悄绕到身后,给小满比了个 “注意他动作” 的手势,随即开口打断:“周记者,您刚才说想了解合同驳回的细节?工商局的正式文件我们刚收到,上面明确写着山崎的合同‘涉嫌变相侵占非遗名称权’,您要是需要,我可以复印一份给您。”
这话像是戳中了对方的软肋,他眼神明显慌了一下,手里的笔记本翻得哗哗响:“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 对了,听说山崎先生之前找过刘翠花收购绣厂,您觉得他后续还会在苏绣领域布局吗?”
姜芸心里冷笑 —— 正规记者会这么关心山崎的动向?她故意放缓语速,指尖轻轻敲着柜台:“山崎先生的想法,我们猜不透。但合作社的态度很明确,只要是保护苏绣非遗,不管谁来,我们都欢迎;可要是想打歪主意,就算是东洋资本,我们也不会让他得逞。”
话音刚落,小满突然上前一步,拽了拽姜芸的衣角,眼神直勾勾盯着那记者的公文包 —— 刚才他掏笔时,包口没关严,露出半张纸,上面印着的图案,小满记得清楚,就是之前山崎雄一公文包里露过的 “民国绣娘工坊” 旧照片的边角!
林晓也反应过来,立刻把平板电脑往桌上一放:“周记者,您这笔记本上记的怎么都是山崎株式会社的资料啊?我刚才好像看到您包里有山崎先生的名片,您到底是来采访,还是来打听消息的?”
那男人脸色瞬间煞白,猛地合上公文包,嘴里嘟囔着 “认错人了”,转身就往门外跑。姜芸伸手想拦,却没拉住,只听见 “哗啦” 一声,他口袋里掉出个东西,落在湿漉漉的门槛上 —— 是个印有 “山崎丝绸株式会社” logo 的笔记本,封面还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什么地方沾来的。
姜芸捡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里面用日文写着几行字,林晓凑过来翻译:“‘合作社溯源系统主机在仓库东侧,灵泉相关人员需重点排查’…… 师父,他果然是山崎的人!”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笔记本上,把字迹晕得模糊。姜芸捏着那本笔记本,指腹蹭过冰冷的 logo,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 —— 山崎找 “灵泉相关人员” 做什么?他怎么知道灵泉的存在?难道是李娟招供后,他还没放弃?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紧接着是玛利亚熟悉的笑声:“姜,我没打扰你吧?”
推开门,玛利亚撑着把红色的雨伞站在雨里,身上还穿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蓝色马甲,手里抱着个牛皮纸信封,头发被雨丝打湿,贴在脸颊上,却笑得格外精神:“我刚从工商局过来,他们把听证会的记录交给我,让我带回巴黎备案。顺便,给你带了样东西。”
进了前厅,玛利亚把信封往桌上一放,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东西 —— 是张泛黄的宣纸,上面用淡蓝色的丝线绣着简易的地图,标注着 “苏州城南”“绣娘工坊”,旁边用毛笔写着 “民国二十年,藏灵泉记”。
姜芸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 这张绣出来的地图,和她在第一卷古绣夹层里找到的日记残页上的笔迹,简直一模一样!她伸手去碰那宣纸,指尖刚触到丝线,就觉得心里一阵发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和空间里的灵泉产生了共鸣。
“这是我在联合国非遗资料库找到的,” 玛利亚坐在姜芸对面,喝了口热茶,眼神变得认真,“之前我跟你说,见过类似民国绣娘日记的手稿,就是这个。你看这里,” 她指着地图上 “绣娘工坊” 的标记,“和你之前说的山崎先生手里的旧照片,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姜芸点头,声音有些发哑:“是同一个地方…… 玛利亚,这上面写的‘藏灵泉记’,是不是说灵泉就在苏州城南的绣娘工坊?”
玛利亚耸耸肩,把宣纸推到姜芸面前:“我也不确定。不过我问过资料库的老人,说这张手稿是民国时期一位苏州绣娘捐的,她当时说‘灵泉是苏绣的根,丢了根,绣品就没了魂’。对了,山崎先生之前在巴黎也托人查过这份手稿,可惜他只拿到了复印件,没看到原件上的丝线标记。”
姜芸心里猛地一震 —— 原来山崎找 “民国绣娘工坊” 的旧照片,是为了找灵泉的位置!他收购刘翠花的绣厂,恐怕不只是为了苏绣技艺,更是为了打探灵泉的下落!她低头看着那张手稿,淡蓝色的丝线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之前 101 章山崎旧照片的伏笔,终于有了一点线索 —— 那张照片,根本不是普通的旧照,而是指向灵泉的地图!
“对了,姜,” 玛利亚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巴黎卢浮宫的策展人皮埃尔先生托我给你带的,他说很期待能在‘东方非遗展’上看到你的作品。不过我得提醒你,皮埃尔和山崎之前有过合作,你要是收到他的邀展函,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姜芸接过名片,上面印着卢浮宫策展部的地址,还有皮埃尔的私人电话。她捏着那张名片,突然想起 121 章山崎离开前说的 “我们在巴黎见”,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 山崎在巴黎等着她?难道卢浮宫的邀展,会是他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玛利亚走后,前厅里只剩下姜芸一个人。她把那张绣着地图的宣纸小心地收进信封,又拿起山崎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 那里画着个小小的图案,是个金色的凤凰,和《百鸟朝凤》绣品上的凤凰一模一样,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巴黎展品需替换,真品待取”。
窗外的雨还在下,夜色越来越浓。姜芸走到里间,推开空间的门,里面的灵泉池比之前清澈了些,池边的金针放在绣绷上,微微发着暖光。日记本自动翻开,停在某一页,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着 “巴黎” 两个字,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问号,其他的内容被绣线挡住,看不清全貌。
她伸手想去翻页,金针突然闪了一下,一道微弱的光落在她的指尖,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姜芸缩回手,看着那本日记,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 巴黎的邀展,恐怕不会那么简单。而山崎留下的笔记本,还有玛利亚带来的手稿,都只是冰山一角,关于灵泉,关于民国绣娘工坊,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她去揭开。
雨打在窗上,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音,像是在倒计时。姜芸捏着手里的名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知道,这场关于苏绣的博弈,从苏州到巴黎,才刚刚开始。而那个藏在民国手稿里的灵泉秘密,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秘密背后,藏着的是希望,还是更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