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之行带来的警示,如同悬在黑石城头顶的一柄无形利剑,让凌风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依赖外部供给和认可终究是空中楼阁。黑石城要真正屹立不倒,必须拥有自给自足、无可替代的核心实力。而这实力的根基,首在农桑,次在匠造。
匠作区的水力革新方兴未艾,凌风已将目光投向了更为根本的领域——粮食生产。优化粟种“黑石一号”的第二轮扩大种植已近收获,长势极为喜人,预计产量将再创新高。但这还不够。凌风深知,良种需配良法,更需要适宜的环境。黑石城周边土地相对贫瘠,水利设施简陋,很大程度上还是靠天吃饭。
这一日,凌风并未召集会议,而是带着老农官和两名对水利有些研究的老师傅,轻车简从,沿着黑水河支流和城外的农田沟渠,实地勘察了整整一天。他看得仔细,问得也细,从土壤墒情到作物轮作,从引水灌溉到防洪排涝。
老农官指着一片略显干旱的田地道:“城主,这片的土质还算可以,就是离水源远点,浇水不便,往年收成总差些意思。要是能把黑水河的水引过来一点就好了,可开渠工程量太大,咱们人手一直紧张。”
凌风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捻了捻,又看了看远处河流的走向和地势高低差,心中已有计较。回到城主府,他立刻摊开绢布,拿起炭笔,勾勒起来。画的并非宏大的水渠工程,而是一种结构相对简单、利用虹吸原理和地势落差、通过埋设陶管或竹管来引水的“暗渠”示意图。这种法子,比开凿明渠省工省力,且能减少水分蒸发,更利于将水流引到较高处的田地。
“这是……地下引水之法?”老农官和老师傅们围过来,看得啧啧称奇。他们世代与土地打交道,深知水的重要性,却从未想过还能这样取水。
“可先行小范围试之。”凌风点着图纸,“选取几处高地田亩,测算好落差,挖掘沟槽,埋设打通关节的竹管或烧制的陶管,接口处用桐油石灰密封。上游设一蓄水池,利用水位差,或可引水自流灌溉。你等以为如何?”
“妙啊!”一位老师傅拍腿叫道,“若此法可行,那些以往浇不上水的坡地、高地,都能变成良田!只是……这竹管陶管,用量不小,密封也是个精细活儿。”
“无妨。”凌风道,“所需竹木,城外山林可取。陶管可令周师傅的窑场试烧。先选一两处试点,成功后再逐步推广。此事,由老农官总责,几位师傅协助,需要多少人手、物料,报与老拐叔调配。”
“老汉定竭尽全力!”老农官激动得胡子直抖,若此法成功,黑石城的耕地面积和产量将大幅提升!
安排完水利之事,凌风又想到了肥料。此世农肥多以人畜粪便堆沤为主,肥效慢且易带病菌。他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现代农学知识,虽无法制造化肥,但或许可以尝试改进堆肥方法,或利用草木灰、河泥等增加土壤肥力。他将一些诸如“高温堆肥”、“厌氧发酵”等简化概念说与老农官听,让他组织人手尝试,记录效果。
与此同时,灵泉空间内的优化培育也未曾停歇。凌风开始尝试将“黑石一号”粟种与一些野生抗旱性强的稗草进行杂交选育,希望能得到抗逆性更强、更适合本地干旱气候的新品种。他也开始搜集一些豆类种子进行优化,豆类能固氮肥田,与粟米轮作,对保持地力大有裨益。
这些农业上的改进,看似琐碎,见效也慢,却关乎黑石城最根本的生存与发展潜力。凌风深知,唯有手中有粮,心中才能真正不慌。他将农业提升到了与军备同等重要的战略高度,投入了大量精力。
就在凌风专注于内政深耕之时,外界的信息也通过各种渠道不断汇拢而来。北凉那边的暗影细作传回消息,阿古拉因损兵折将、引发内乱,已被北凉王庭严厉申饬,万夫长的职权被部分架空,由王庭派来的一名贵族暂时接管了部分军务。草原上的混乱局势稍有平息,但新的权力格局正在形成,未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云州方面,高万山似乎暂时偃旗息鼓,没有新的动作,但暗影安插在云州城的眼线回报,郡守府与北疆行营之间的文书往来异常频繁,内容不详,但绝非寻常公务。一种山雨欲来前的短暂平静,笼罩在各方势力之间。
凌风对此心知肚明,他一面加紧内政建设,一面严令暗影加强对云州和北凉方向的监控,尤其是关注军队调动和重要人物的动向。黑石城如同一只警觉的刺猬,在努力生长尖刺的同时,时刻感知着周围的危险。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就在黑石城上下忙于春耕和水利建设之际,一纸来自北疆行营的加急公文,打破了短暂的安宁。
公文内容看似例行公事:为应对北凉局势变化,优化北疆防务部署,行营决定对部分边镇防区进行微调。令黑石城镇守使凌风,接令后十日内,抽调麾下精锐骑兵一营(约三百骑),由得力将领率领,前往北疆东北方向的“狼山口”军镇协防,归该镇守将节制。公文措辞强硬,不容置疑,盖着行营总管的鲜红大印。
消息传来,城主府内顿时炸开了锅。
“狼山口?那地方离咱们这快四百里地!都快到东边防线了!北凉主力在西边,调我们的兵去东边协防?这分明是调虎离山!”陈大疤气得独眼通红,一拳砸在桌子上。
柱子也拧紧了眉头:“狼山口守将姓胡,据说是高万山的远房姻亲!这摆明了是和高万山串通好的!想把我们的精锐调走,削弱我们的力量!说不定半路上还会设伏!”
老拐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行营军令,非同小可!若是不从,便是抗命,他们正好有借口兴师问罪!若是从了,咱们骑兵本就不多,抽走一营精锐,城防空虚,万一北凉或者云州那边趁机发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风身上。行营这一手,可谓毒辣,打着优化防务的旗号,行明升暗降、削弱肢解之实,让人难以直接反驳。
凌风拿着那纸公文,反复看了几遍,眼神冰冷。他早已料到高万山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而且借用了行营的大义名分。硬顶肯定不行,那等于授人以柄。但乖乖交出兵权,更是自毁长城。
沉吟良久,凌风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心中已有定计。他放下公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行营军令,自然要遵。不过,如何执行,却有待商榷。”
他看向众人,开始部署:
“柱子,你即刻从骑兵营中,挑选一百五十名最精锐的老兵,要绝对忠诚可靠、经验丰富的。再选拔一百五十名训练刻苦、有潜力但尚未经历大战的新兵,混编成一营。对外,仍宣称满编三百骑。”
“陈大疤,从你的步卒中,挑选两百名机灵勇敢、擅长山地行军和伪装潜伏的好手,由你亲自带领,提前秘密出发,化整为零,沿预定路线潜行至狼山口附近山林中隐蔽待命。”
“老拐叔,准备一批粮草军械,按三百人标准配备,但要分出部分,暗中补给疤叔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