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的露指手套像一层柔软的铠甲，护住了廖奎的手腕和手背，让他在这个严寒的冬天里，进行日常劳作和系统那永无止境的【砍柴之王】任务时，少受了许多罪。那块送出去的猪肉让他心疼了好一阵，但每次看到手上这副用心缝制的手套，那点心疼就又化作了说不清的暖意，连带着看老王头那猥琐的调侃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日子在扫雪、砍柴、背诵手册和偶尔被系统塞点“生存知识”中缓慢流逝。春荒的阴影如同日渐稀薄的积雪，虽然依旧存在，但至少最冷的阶段似乎正在过去。
这天夜里，廖奎刚结束一轮与《公社养猪手册》中“饲料青贮的政治意义”的搏斗，脑袋昏沉地躺上炕，准备在饥肠辘辘中入睡。窗外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偶尔掠过屋檐，带走几片残雪。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之际，脑海中那熟悉的、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次的内容，却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检测到宿主基础生存能力初步达标，核心技艺理解度提升，能量储备达到临界点。】
【符合版本升级条件。】
【非遗传承-民间匠人辅助系统（试用版beta 1.0），升级至 V1.1。】
【升级内容：】
【1.解锁核心训练模块：【虚拟训练空间（初级）】。】
【2.优化能量管理系统，小幅降低日常任务能量消耗。】
【3.修复了已知的少量数据溢出bUG（包括但不限于视觉特效异常）。】
【升级完成。正在加载新模块……】
廖奎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升级？修复bUG？尤其是最后一条，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那要命的“刀冒红光”看来是不会轻易再出现了。
但没等他高兴多久，新的提示接踵而至：
【核心训练模块【虚拟训练空间（初级）】已加载完毕。】
【功能说明：宿主可在意识沉浸状态下，进入由系统构建的虚拟空间，进行无实物消耗的核心技艺训练。空间内时间流速与现实比例为 5：1。】
【训练模式：】
·自由练习：可自行选择训练项目，无任务要求。
·任务模式：承接系统发布的高难度或特殊技艺任务，完成可获得额外奖励。
·挑战模式：模拟极端条件或高难度目标，挑战成功有丰厚回报，失败无惩罚（但可能对宿主精神造成一定冲击）。
【注意：进入训练空间需消耗宿主精神能量。每日可持续时间受宿主当前精神力上限限制。过度使用可能导致精神疲劳、注意力不集中等负面状态。】
【是否立即进行首次体验？（推荐）】
虚拟训练空间？时间流速5：1？无实物消耗？
廖奎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这功能……太实用了！这意味着他可以在别人睡觉的时候，疯狂练习他的杀猪手艺，还不用担心浪费集体的猪，也不用怕被人看见！这简直就是为他这种需要大量实践却又缺乏条件的匠人量身定做的！
他毫不犹豫地在心中默念：“立即体验！”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抽离了一般，一阵轻微的眩晕过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四周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柔和的白光，脚下是某种坚硬的、类似磨刀石质感却平坦如镜的平面。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如果意识体也有的话）。
在他面前，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类似公社食堂菜单板的界面，上面用熟悉的字体显示着可选择的训练项目：
【基础刀工练习（分解\/剔骨）】
【失传部位定位实操】
【精准轨迹引导强化】
【特殊牲畜处理模拟（未解锁）】
【……】
廖奎尝试着用意念选择了【基础刀工练习（分解）】。
下一秒，他前方白光汇聚，迅速勾勒出一头……肥猪的轮廓，然后由虚化实，变成了一头看起来无比真实、甚至连皮肤纹理和毛发都清晰可见的虚拟肥猪！这猪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显然只是个没有意识的模型。
同时，他感觉手中一沉，低头一看，他那把祖传杀猪刀的虚拟版本，已经出现在他手中，触感、重量，甚至那熟悉的刀柄包浆，都与真实的一般无二！
“这……太神了！”廖奎忍不住惊叹。他走上前，绕着虚拟猪转了两圈，伸手摸了摸，触感温热而富有弹性，与真猪几乎别无二致！
他不再犹豫，摆开架势，回忆着系统指引和爷爷可能用过的“请猪”意境，一刀挥出！
没有预想中利刃入肉的感觉，刀锋接触到猪皮的瞬间，仿佛切入了一层坚韧的油脂，阻力适中，反馈清晰。更奇妙的是，他视野中再次出现了【精准轨迹指引】的淡蓝色线条，引导着他的动作。
他全神贯注，开始按照指引进行分解。放血、吹气（虚拟猪居然真的鼓胀起来）、刮毛（虚拟猪毛纷纷脱落）、开膛、破肚……每一个步骤，都无比真实，甚至连那股熟悉的气味（系统模拟的）都萦绕在鼻尖。
因为无需担心失误造成损失，也无需顾忌旁人的目光，廖奎完全放开了手脚，动作比平时更加大胆和流畅。他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下刀的角度、用力的分寸、对不同部位的处理技巧。
在5：1的时间流速下，他感觉自己在里面练习了足足两三个时辰，将分解流程反复演练了数十遍，对一些平时难以把握的细节，比如如何完美地卸下完整的猪板油，如何快速分离骨盆连接等，都有了更深的体会。
【本次自由练习结束。持续时间：现实时间30分钟（虚拟时间150分钟）。】
【消耗精神能量：15%。】
【训练评估：动作熟练度+2%，精准度+1.5%，对‘失传部位定位术’理解度微幅提升。】
【请宿主注意休息，合理安排训练时间。】
提示音响起，廖奎的意识被拉回现实。他依旧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但他却感觉像是刚刚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体力劳动，精神上传来一阵明显的疲惫感，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精神的）。
然而，与精神疲惫相对的，是内心深处涌起的巨大兴奋和充实感！这虚拟训练空间，简直是神器！虽然消耗精神，但效率太高了！而且没有任何风险！
他强忍着立刻再次进入的冲动，知道系统提示的“精神疲劳”不是闹着玩的。他回味着刚才训练中的种种细节，尤其是几次尝试运用老李头提到的“请猪”那种安抚意念时，虚拟猪的模型似乎……真的更“顺从”了一些？下刀时的阻滞感也略有减少？
这难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系统训练空间，连这种玄乎的“意境”都能模拟和反馈？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味道：
【检测到宿主对训练空间适应良好。现发布空间专属任务：【庖丁解牛·观纹路（进阶）】】
【任务内容：在虚拟训练空间中，选择【挑战模式】，完成一次‘盲解’训练。即屏蔽【精准轨迹指引】，仅凭宿主自身手感、经验及对材质纹理（骨骼、筋膜走向）的洞察，完成一头标准猪的分解。】
【任务要求：分解完整度达到75%。】
【任务奖励：力量属性+0.03，敏捷属性+0.02，解锁【材质弱点洞察（初级）】永久被动技能。】
【失败惩罚：无。（但挑战失败可能对宿主自信心造成打击。）】
盲解？屏蔽系统指引？！
廖奎倒吸一口凉气。这难度，简直是直线飙升！他现在已经有些依赖那淡蓝色的轨迹线了。
可那奖励也着实诱人……尤其是那个【材质弱点洞察】，看起来不仅能用在砍柴上，对分解牲畜恐怕也有大用。
干，还是不干？
廖奎看着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感受着精神上的疲惫，又摸了摸手上那副温暖的露指手套，一咬牙。
“接了！”
他知道，想真正把手艺练到爷爷那种“请猪”的境界，光靠系统指引是远远不够的。这虚拟训练场，就是他最好的磨刀石。
哪怕被打击得再狠，他也得往里闯。
毕竟，肚子里揣着个能升级的“社畜”系统，他想偷懒，系统也不答应啊！
虚拟训练场里的“盲解”挑战，让廖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眼睛一闭，全是问题”。没了那淡蓝色的轨迹指引，他感觉自己像个刚学走路的娃娃，下刀全凭蒙，不是切厚了就是划歪了，虚拟猪被他分解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精神能量消耗巨大，带来的却是系统无情的【分解完整度：41%】评估和自信心上的沉重打击。他蔫头耷脑地从训练场退出来，感觉比真杀十头猪还累，连带着看碗里那照得见人影的野菜糊糊都觉得它在嘲笑自己。
就在他对着糊糊运气，琢磨着晚上是不是再进训练场跟那虚拟猪死磕的时候，院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了，赵小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军大衣的扣子都没扣全，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老子搞到大事了”的兴奋红光。
“廖哥！廖哥！好事！天大的好事！”赵小深冲到廖奎面前，一巴掌拍在廖奎肩膀上，差点把他手里的碗拍飞。
廖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咋？又发现獾子洞了？”他现在对“好事”这两个字有点过敏，尤其是从赵小深嘴里说出来。
“比獾子洞实在多了！”赵小深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从军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两个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像献宝一样放在廖奎面前的破木桌上。
“喏！打开看看！”
廖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碗，伸手解开其中一个包裹的细绳。牛皮纸层层展开，露出里面雪白晶莹的……细盐！足足有半斤多！那颗粒，那色泽，比老拐子家那掺了沙土的黑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他呼吸一窒，又赶紧打开另一个包裹。里面是四块黄澄澄、印着“劳动最光荣”字样的肥皂！散发着一种清冽的、不同于皂角和草木灰的化学香气！
盐！肥皂！
在这春荒肆虐、连咸味都成了奢侈，清洁全靠蹭树皮的时节，这两样东西的冲击力，不亚于在他眼前炸开了一个肉罐头！
“这……你从哪儿弄来的？”廖奎的声音都变了调，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东西，生怕一眨眼就飞了。
赵小深得意地扬起下巴，用拇指指了指自己：“哥们儿自然有渠道！家里给寄的邮包到了，我匀出来一份！怎么样？够意思吧？”
家里寄的？廖奎心里了然。赵小深是干部家庭出身，能弄到这些紧俏物资倒也不奇怪。但这分量，这成色，显然不是普通邮包能有的。这小子，家里的能量恐怕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大。
“这太金贵了……”廖奎下意识地就想推拒。无功不受禄，他不想欠这么大的人情。
“哎！打住！”赵小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摆手打断他，“廖哥，你别跟我来这套！这可不是白给你的！这是给咱们‘技术小组’的物资！”
“技术小组？”廖奎一愣，他们哪来的正式技术小组？
“对啊！”赵小深理直气壮，“你看啊，你，我，王叔，咱们仨是不是一起研究过猪病？一起逮过兔子？一起……呃，共过患难？这就是咱们的技术小组核心成员！现在小组面临实际困难，缺乏必要的……嗯……科研辅助材料！”他指着盐和肥皂，“这盐，可以用来调配一些……呃……电解质水？给猪喝？这肥皂，保证操作卫生，防止交叉感染！这都是为了集体财产的安全着想嘛！”
他这一套歪理邪说，愣是把个人馈赠拔高到了“科研经费”的高度，说得廖奎一愣一愣的。
【检测到目标人物‘赵小深’提供稀缺生存物资，动机分析：维系关系网，投资潜在价值，满足个人口腹之欲（次要）。建议宿主接受，可有效提升当前生存质量及小组凝聚力。】系统的分析适时地在脑海中响起，冷冰冰地戳穿了赵小深的小算盘，但也肯定了接受的好处。
廖奎看着那雪白的盐和肥皂，再想想自己那快见底的盐罐子和怎么洗都灰扑扑的衣服，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赵小深这话虽然扯淡，但确实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那……就当是小组的公用品。”廖奎最终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盐和肥皂重新包好，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这就对了嘛！”赵小深一拍大腿，眉开眼笑，“咱们技术小组，以后就要有技术小组的样子！设备……呃，工具要跟上！”
正说着，院门又被推开，老王头溜达了进来，鼻子像狗一样耸动着：“咦？啥味儿？这么香……像是肥皂味儿？”他的小眼睛立刻锁定了廖奎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牛皮纸包，顿时放出绿光，“我滴个乖乖！细盐！肥皂！奎子，你打劫供销社了？！”
廖奎还没说话，赵小深就得意地揽过话头：“王叔，这可是咱们技术小组的专项物资！我好不容易申请来的！”
“技术小组？专项物资？”老王头眼睛瞪得溜圆，看看盐和肥皂，又看看赵小深和廖奎，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满脸堆笑，“对对对！技术小组！咱们的技术小组！小赵知青，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有了这些东西，咱们研究起猪病来，那更是如虎添翼啊！”他搓着手，已经开始盘算着能不能蹭点肥皂洗洗他那件油光锃亮的黑棉袄了。
廖奎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满嘴跑火油的知青，一个见钱眼开的老油条，再加上自己这个被系统绑架的杀猪匠，这所谓的“技术小组”，怎么看怎么像个草台班子。
但就是这个草台班子，手里却握着能让整个公社都眼红的紧俏物资。
赵小深压低声音，对廖奎和老王头说：“廖哥，王叔，这东西来源……你们懂的，得保密。咱们自己悄摸用就行。以后有啥需要，跟我言语一声，我尽量想办法！”
他这话，算是正式亮出了他的“特殊渠道”和入伙的诚意。
廖奎看着赵小深那看似玩世不恭、实则精明的眼神，心里明白，这小子投资的是他廖奎这个人，或者说，是他身上展现出的那些“非常规”能力。这是一种交换，用物资换潜力，换未来的可能。
他点了点头：“放心，心里有数。”
有了盐和肥皂，仿佛连这破旧的小院都亮堂了几分。老王头死皮赖脸地蹭走了一小块肥皂角，说是“用于小组外围成员的清洁保障工作”，欢天喜地地跑了。
赵小深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前还暗示，如果“科研”有需要，他还能搞到更“硬”的货，比如白糖甚至罐头。
廖奎独自一人，看着桌上那两包珍贵的物资，心情复杂。赵小深的“特殊渠道”，像是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种可能性的门，门外是稀缺的物资和便利，但门后藏着怎样的风险和代价，他还看不清楚。
他拿起那块印着“劳动最光荣”的肥皂，嗅着那陌生的工业香气，又摸了摸怀里那副张小花的露指手套。
这个春天，除了饥饿和寒冷，似乎也开始掺杂进一些别的、更复杂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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