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书屋的墙上的挂钟“铛”地敲响第十二声,挂在门楣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小满趴在柜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簪上的血纹,那是三天前为魏明挡下尸毒时留下的。
树雕蓦地腾起鬼火,根须如毒蛇绞紧墙面,在墙面投下张牙舞爪的鬼影。
小满猛地直起身,银簪在掌心划出血线,“你怎么又出来了?!”
嫁衣新娘的虚影从树雕中浮出,红盖头下的珠帘叮当作响。
她抬手间,书架上所有古籍的纸页都开始疯狂翻动。
“小满姑娘,且慢动手。”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小满的银簪发出蜂鸣,簪尖对准嫁衣新娘心口。
一缕黑发从她肩头滑落,发梢触及地面的瞬间竟燃起青火。
嫁衣新娘的盖头突然被无形之手掀起半角,露出半张腐烂的脸:“魏明此刻应当见到了赵三……”
她残缺的嘴唇开合时,书屋内所有灯光同时变成幽绿色,“那老宅根本不是张家的……”
小满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银簪在嫁衣上灼出焦痕:“你把话说清楚!”
“啊!”嫁衣新娘惨叫一声,虚影顿时淡去三分。
她骨肉如蜡油剥落的面容,露出下面森白的头骨。
“我是张家二小姐……不,是赵家……”
书屋内温度断崖式下跌,玻璃橱窗上凝出冰花。
嫁衣新娘的骨架突然散落在地,一块头骨滚到《万安县志》旁。
下颌骨开合着发出最后的声音:“……阴阳换运局……八十年……”
“叮铃……”小满手中的银簪化作渡阴铃,铃身十八道血纹次第亮起。
《渡阴经》的梵唱声在书屋四壁回荡。
嫁衣新娘溃散的魂魄被金光重新聚拢,显露出完整的嫁衣轮廓。
“多谢……”新娘的声音不再凄厉,反而带着几分世家小姐的温婉。
腐肉如蜡般融化,露出釉色如玉的少女下颌。
小满指尖掐诀,渡阴铃悬在两人之间。
“二小姐,你方才说的局,究竟是何意?”
嫁衣新娘的衣袖无风自动,从书架上摄来一本《万安县志》。
书页自动翻到民国卷,泛黄的纸张上浮现出血色地图……正是张家老宅的布局。
“麦冬带我残魂出宅,只是解开了第一道锁……”
新娘的指尖划过地图某处,那里的墨迹突然蠕动起来,化作一个小小的钥匙图案。
“魏明开启赵三墓穴,便是转动了第二道机关……”
书屋内突然阴风大作,书架旁的全身镜“咔”地裂开一道细纹,镜中浮现出魏明三人此刻在祠堂的景象。
小满瞳孔骤缩,镜中的赵三魂魄正在溃散,而溃散的魂光竟化作丝丝缕缕的金线,向着某个方向飘去……
“第三环……才是关键……”嫁衣新娘突然抓住小满的手腕。
小满惊觉她的手掌竟有了温度。
“成败在此一举。若破局……”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张家百年气运将反噬施术者……”
全身镜子突然“砰”地炸裂,无数碎片悬浮空中。
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恐怖景象:张勇年在办公室割腕滴血;
警局里的方程血线从耳蜗蜿蜒而下,在颈侧凝成卦象;
还有的……最中央的几块碎片拼出魏明三人的身影。
他们正从老宅走出,可每走一步,身体就腐烂一分。
林雪的《洗冤录集》书页间爬出蛆虫。
赵舒年的蔑刀正反过来切割他自己的喉咙……
“不!”小满的渡阴铃“当啷”落地。
她踉跄后退撞翻了书架,古籍散落一地,书页自动翻到记载“镜花水月”邪术的那一章。
嫁衣新娘的盖头顷刻间飘落,露出半张腐烂半张完好的脸。
“现在你明白了吗?”她的声音忽男忽女,完好的那半边脸分明是麦冬的模样。
“从麦冬带我出宅那刻起,我们的魂魄就……”
小满猛地抓起渡阴铃,化为银簪刺去,“你休想夺舍他!”
“噗嗤!”簪尖穿透嫁衣的刹那,麦冬的惨叫声从二楼传来。
嫁衣新娘却笑了,她心口的破洞没有流血,反而涌出无数纠缠的红线。
“看看这些魂丝……还能分得清哪根是他的,哪根是我的吗?”
门楣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阴阳镜,泛起了涟漪,镜中的魏明猛地转头。
他的左眼正流着血泪,右眼却闪着诡异的金光。
更可怕的是,他身后赵舒年的影子,正慢慢变成张勇年的轮廓……
嫁衣新娘的声音变得空灵。
“第三环最妙之处……就是让破局者自己都分不清……究竟谁才是局中人……”
张家老宅二楼,随着赵三魂魄消散,魏明三人也回到了这里。
推开雕花门的刹那,魏明的判官笔突然“咔嚓”裂开一道细纹。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老宅走廊,而是一条蜿蜒的青石板路。
两旁矗立着无数面等人高的铜镜,所有铜镜同时映出魏明身着血红嫁衣的身影。
他手中的判官笔正刺入赵舒年后心,嫁衣下摆滴落的血珠在镜面蜿蜒成“背弃”二字。
其余幻象如雾气般退散,唯留这最刺目的一幕在镜中循环闪现。
“是‘三尸照魂镜’。”林雪的声音发颤。
她怀中的《洗冤录集》自动翻到记载此邪术的那页。“照见人心最阴暗的妄念……”
林雪按住一块飞溅的镜片,指腹被割出血痕。
《洗冤录集》自动翻至“尸解篇”,书页间渗出九叔残魂的虚影。
那枯瘦的左手正结成“破妄印”,食指直指右侧刻字石板的第三块青砖。
瞬间,所有镜面同时渗出粘稠黑血,血珠落地竟化作无数只漆黑手掌,朝着三人的脚踝抓去。
赵舒年的蔑刀刚要斩下,那些手却全部撤回,转而指向三条岔路。
左边的路铺满纸钱,尽头隐约可见子时书屋燃烧的轮廓;
正中间雾气弥漫,白七七被倒吊在槐树下的身影若隐若现;
最诡异是右边的路,青石板上密密麻麻刻着三人的生辰八字。
每个字的缝里都嵌着半截指甲……
“选错了……我们就会变成镜中那样吗?”魏明弯腰触碰右边的石板。
他指尖刚触及刻着自己名字的凹槽,铜镜蓦地渗出黑血,指甲如蛆虫钻出石缝。
倏忽已噬咬至魏明肘部。
赵舒年蔑刀横扫,七星纹路迸发血光。
刀刃未至,那些指甲便如遇烈火的蛛丝般蜷缩退散,露出石板上被血污掩盖的北斗刻痕。
正是赵家祖传的“破煞阵”。
林雪按住《洗冤录集》,书页间浮现出三人幼时的画面,“不对……这些岔路都是……”
她的话被镜面炸裂声打断,所有铜镜突然同时浮现张勇年的脸。
他裂开流血的嘴重复说着:“选啊……就像当初你们选择踏入老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