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线外聚集着窃窃私语的围观群众,警用强光灯将裁缝铺照得惨白。
张振跌跌撞撞冲进警戒线,被民警拦住时,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正好看见房梁上悬着的尸体。
……五彩丝线在父亲脖颈勒出深紫色的淤痕,纸扎莲花上的生辰八字在灯光下泛着暗红。
“爸……!”张振的哀嚎惊飞了屋檐下的乌鸦。
法医林雪摘下手套,橡胶撕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李队,根据尸斑和角膜混浊程度判断,死亡时间至少72小时以上。”
李明山的钢笔在记事本上顿住:“张先生,你父亲他……”
“我爸三天前就死了!”张振突然抓住警官的袖口,布料在他指间皱成一团,“是心肌梗塞……尸体明明在殡仪馆……明天就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某种可怕的矛盾……他爸在殡仪馆里等待火化的,怎么就出现在裁缝铺呢?
警戒线外传来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李明山示意警员挡住记者镜头,压低声音:“你最后一次见到遗体是什么时候?”
“昨、昨天……”张振的膝盖突然发软,方程眼疾手快扶住他,“殡仪馆说冷柜故障要检修……让我们等……可尸体……”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房梁,纸莲花正在穿堂风中微微晃动。
林雪突然举起证物袋,里面装着从尸体鞋底刮下的纸灰:“李队,莲花上的八字墨迹未干。”
她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但死者似乎并不是死于心肌梗塞!具体死因要解剖后才能确定!”
白梦呓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警车。
她看着张振瘫坐在地的身影,突然想起资料里那个被红笔圈出的日期。
三天前,遗产案正是律师接手的日子,委托人……
警戒线外的窃窃私语突然凝固。
白梦呓感到后颈汗毛竖起,仿佛有冰冷的手指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转头看向人群……围观者像被无形的刀劈开般自动退避。
几个举着手机拍摄的年轻人表情茫然,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放下了设备。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线香的气味,越来越浓。
李明山的钢笔从记事本上滑落,墨汁在证物照片上晕开一片污渍。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只有警灯还在徒劳地旋转。
直到青石板路上响起规律的脚步声。
咔、咔、咔……每一声都精准踩在心跳的间隙。
那两个从暮色中走来的人影,衣摆摆动幅度完全一致,仿佛被同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
为首的程熵面色冷峻,手中亮出一枚青铜徽章,上面“天听九局”四个篆字在警灯下泛着幽光。
“特殊案件管辖条例第七条,此案由我们接手了,请配合调查。”程熵的声音如同寒铁相击,不容置疑。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最后钉在白梦呓身上,抬手直指:“她就是凶手!”
方程瞬间闪身挡在白梦呓面前,右手按在配枪套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证据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李明山的手机突然响起。
接完电话后,他的脸色变得铁青,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颤抖:“方程,让开……这案件我们无权干涉。”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雪站在尸体旁,手中的证物袋无声滑落。
她的目光在程熵的民国长衫和现代警用装备之间来回游移……这不合常理的画面让她的大脑短暂宕机。
法医的理性告诉她应该质疑,但对方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却让她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她怀中的《洗冤录集》在不断地发出警示,但她不敢轻举妄动。
张振瘫坐在地上,眼泪凝固在脸上。
他茫然地看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古人”,又看向被指控的白梦呓,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白梦呓感到一阵眩晕。
程熵的眼神让她颤抖起来,她脑海里有无数的碎片在闪现。
百年前的万安县、魏敬柔、季清晏……天听九局……
她注意到周遥始终沉默地站在后方,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那表情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已编排好的戏剧。
警戒线外,照相机的闪光灯再次亮起,却在下一秒发出刺耳的短路声。
程熵的长衫无风自动,他向前迈出一步,整个现场的气温似乎都随之降低:“带走。”
方程的手臂肌肉绷紧,却在李明山警告的眼神中缓缓放下。
警灯依然在旋转,却照不亮突然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影。
程熵的“带走”二字还在空气中震颤,白梦呓却听见另一种声音……很轻,像春蚕啃食桑叶的沙沙声。
她低头看见自己影子的边缘正在蠕动,黑暗中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
张振突然指着天空:“鸟!”
众人抬头,只见无数纸折的燕子正从四面八方飞来,每只翅膀上都用朱砂画着符咒。
它们盘旋着组成八卦阵型,将警灯的光切割成破碎的菱形。
在这光暗交错的瞬间,四道身影如墨滴入水般从阴影中浮现。
“你带不走!”方程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嘴角不自觉扬起……魏明来了,这个认知让他握枪的手重新找回力量。
小满的渡阴铃在腰间轻响,清脆的铃声却让周遥把玩的铜钱突然发烫;
赵舒年手中的七星蔑刀映着警灯,刀身上七颗铜钉依次亮起;
麦冬的斩魂刀尚未出鞘,但刀鞘上七枚铜钱已开始无风自动。
程熵的面皮抽搐了一下:“天听九局办事,你们也想阻挡?”
他的长衫下摆突然无风自动,袖中滑出三枚青铜卦签。
魏明冷笑,龙鳞臂上的青鳞若隐若现:“季家养的好狗,如今连主子都敢咬了?”
生死印在他胸口透出金光,照亮白梦呓苍白的脸……那张与季清晏和魏敬柔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周遥突然闷哼一声,手中铜钱裂成两半。
他盯着小满的渡阴铃,终于变了脸色:“渡阴人……”
“闭嘴!”程熵暴喝,卦签在空中排成杀阵。
但魏明的判官笔更快,一道墨痕划过夜空,将三枚卦签凌空钉住。
墨迹在卦签上蔓延,如同活物般吞噬着青铜光泽。
麦冬的斩魂刀终于出鞘半寸,森冷刀气在地面划出霜痕:“再动一下,试试。”
张振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奇人异士。
他父亲悬在房梁上的尸体突然剧烈摇晃,五彩丝线发出琴弦般的嗡鸣。
林雪的《洗冤录集》也凌空而起,仵作之气也爆发了出来。
“带白梦呓去书屋。”魏明头也不回地对小满说,判官笔的墨色在空气中凝成符咒,“这里交给我。”
程熵的卦签突然全部爆裂,他踉跄后退两步,终于露出骇然之色:“你竟然能破天机签?你到底是……”
魏明龙鳞臂上的青鳞完全显现,在夜色中泛着龙威:“万安,魏家。”
整个现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连警灯的嗡鸣都消失了。
只剩下房梁上那具尸体脖颈间的五彩丝线,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一根接一根地绷断。
小满的指尖不着痕迹地划过腰间的渡阴铃,三声几不可闻的脆响荡开。
警戒线外围观的人群突然眼神涣散,有人揉着眼睛嘟囔“怎么起雾了”。
有人茫然地转身离开——渡阴人的“迷魂铃”从来最善混淆视听。
魏明的龙鳞臂上青光流转,与生死印的金芒在空气中交织成网。
这是冥龙秘传的“隐龙障”,连时间梦魇都能短暂遮蔽,何况凡人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