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蚕卫的脚步声已至楼下,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来不及了。”魏明目光如电,突然看向季云舒手中的往生桑叶,“碾汁画符!”
季云舒瞬间会意,齿轮左瞳急速转动。
她掌心轮回印青光一闪,桑叶顷刻间化作一汪碧绿汁液,散发出清冽的草木气息。
魏明判官笔蘸取汁液,笔走龙蛇间,金线与桑汁交融,在房门、窗棂、地板勾勒出繁复的符文。
每一笔落下,都有莹白微光流转,整个房间的气息开始变得缥缈。
白七七持尺而立,魂尺上的黑气竟与桑汁产生共鸣:“这叶子……”
“嘘……”
魏明最后一笔重重落下,所有符文瞬间串联成阵,整间客房如同被罩上一层透明的桑叶,外界一切声响骤然远去。
丝客居外,为首的银蚕卫突然抬手。
数十名侍卫齐刷刷停步,他们缠满银丝的面甲下,蚕形瞳孔疯狂转动。
“气息……消失了?”副统领的声音嘶哑难辨。
统领的银丝手套抚过门框,指尖触到一丝几不可察的湿润……那是桑汁未干的痕迹。
他猛地抬头,却见二楼客房的窗户映着正常跳动的烛火,仿佛从未有人在此施展秘术。
“搜!”银蚕卫如潮水般涌入客栈。
可当他们踹开魏明三人的客房时,只见桌椅整齐,床榻平整,连茶壶都保持着被掌柜摆放时的角度。
房内,魏明三人的身影在桑阵中几近透明,却仍能感受到银蚕卫身上散发的腐朽气息。
为首的银蚕卫突然俯身,面甲几乎擦过魏明的衣角。
那银丝缠绕的手指缓缓划过桌面,在魏明方才画符的位置停留……一滴未干的桑汁正缓缓渗入木纹。
白七七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银蚕卫的面甲上,魂尺在鞘中震颤,黑气不受控制地从裂痕渗出……
“别动。”魏明用判官笔在掌心写下符咒,金线悄然缠住白七七手腕,将外溢的黑气强行压回。
季云舒的齿轮瞳孔缩至针尖大小。
透过幻境,她看见:三名银蚕卫以诡异的三角站位封锁出口;
他们后颈的银丝如活物般蠕动,末端连接着屋顶的丝网;
丝网中央,一颗蚕茧状的眼球正缓缓转动,扫视房间每个角落。
最年轻的银蚕卫突然抽动鼻子:“有……活人味……”
统领的银丝手套猛地按住同伴面甲:“是老鼠。”
他指尖一弹,三只灰鼠从墙角被银丝拽出,瞬间绞成血肉模糊的肉团。
季云舒与魏明对视一眼,用口型无声说道:“他们在被操控。”
魏明点头,判官笔的笔尖轻轻点在地面某道符文上。
顿时,一缕极细的金线顺着地板缝隙游出窗外,如同一条小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院中最高的桑树。
半刻钟后,当最后一名银蚕卫的靴底踏出门槛,桑阵的光芒已微弱如风中之烛。
魏明后颈沁出冷汗……维持幻阵的桑汁正在干涸。
季云舒突然掐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阵法核心,齿轮左瞳疯狂旋转:“他们的丝网有记忆……三十息内会回扫……”
三人屏息凝神。
果然,十息之后,一道银丝如毒蛇般从门缝游入,在曾经站过的位置盘旋数圈,最终不甘地退去。
直到这时,白七七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四个血月牙正缓缓渗出黑丝……
“他们不是活人。”季云舒突然开口,“那些银丝在替心脏供血。”
银蚕卫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后,白七七掀开角落那块沾血的粗布……
独眼掌柜瘫倒在地,脸色灰败如纸,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蚕祭……夫人……棺……”
他的后颈处,一个狰狞的血洞贯穿咽喉,边缘残留着黑色丝状物,像被蛀空的蚕茧。
胸口仅剩微弱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嘶嘶”声,仿佛肺里填满了碎丝。
“还活着!”白七七急声道。
魏明目光一沉:“再来一片往生桑叶!”
季云舒迅速从轮回印中取出桑叶。
叶片刚暴露在空气中,背面的瞳孔纹路就剧烈收缩,渗出几滴晶莹的露珠……那露珠落地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魏明接过桑叶,毫不犹豫地按在掌柜后颈的血洞上。
“滋……”
黑烟腾起!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叶脉中流动的莹白灵光被强行抽离,顺着伤口灌入掌柜体内。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十指在地板上抓出深深的血痕。
白七七的魂尺突然自行出鞘,尺锋抵住掌柜眉心:“当心反噬!”
若此人心怀歹念……
然而下一刻,掌柜灰白的皮肤竟渐渐有了血色。
他猛地弓起身子,“哇”地吐出一团缠着黑丝的脓血,随即瘫软下来,胸膛的起伏终于变得平稳。
“咳咳……”
他睁开浑浊的独眼,目光突然凝固在魏明颈侧的黑金纹路上,喉结剧烈滚动:“您身上的……黑金纹……”
他猛地抓住魏明衣袖,独眼中迸发出病态的希冀:“是渡阴人……对不对?六十年前满天星大人也……”
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呕出几缕黑丝。
掌柜提及“满天星”时,魏明的生死印竟自发泛起金光。
季云舒的齿轮瞳孔微微转动:“你后颈的尸蚕……”
“被……被桑叶逼出去了……”掌柜艰难地支起身子,摸了摸后颈。
原本恐怖的伤口竟已结出一层桑叶状的痂,“六十年前......被种下蚕种……今日才……”
魏明盯着他脖颈处新生的淡绿色纹路:“你也遭到尸蚕的诅咒?”
掌柜突然挣扎着跪起,重重磕了个头:“三位恩公……我知道你们想找什么,你们随我来!”
魏明三人对视一眼,跟着掌柜踉跄下楼。
只见他转动柜台上一盏青铜烛台,烛火“嗤”地一声变成诡异的绿色。
柜台后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
“小心台阶……”掌柜喘息着引路,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全力。
密道潮湿阴冷,墙壁上凝结着晶莹的蚕丝,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间方正的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副通体湛蓝的水晶棺。
棺盖内侧刻满繁复的纹路,与老妪院中古桑树干上的“渡”字同源,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微光。
棺中躺着一位年轻女子,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沉睡,唯有心口处一道桑叶状的疤痕,与掌柜后颈的新痂如出一辙。
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映照出那些在皮肤下游走的黑色蚕纹……已经爬满了整条手臂,正向心口蔓延。
“那是我的内人……”掌柜的独眼泛起血丝,手指在棺盖上留下几道血痕,“六十年前那场蚕祭,我们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