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少城主禾子牧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透他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与算计。
他正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等待着客似云来客栈的消息。
脚步声急促而来,管家禾子溟几乎是小跑着进入书房。
他脸上带着一种神情虽因任务完成而略显松弛,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疑虑。
“少城主,”禾子溟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几分邀功般的肯定,“客栈那边刚传来密报,事情……已经办妥了。那三个桑蚕城的商人,确认……已经死了。”
“死了?”禾子牧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眼中猛地亮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甚至带着几分残忍的快意!
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里,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得意而冰冷的弧度。
成了!
延寿丝的隐患消除了!
父亲闭关无人打扰,这块心病总算去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三个不知死活的商人倒在血泊中的惨状,心中涌起一股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意。
然而,禾子溟紧接着吐出的“只是……”二字,像一根细刺,轻轻扎了他一下。
禾子牧扬起的嘴角瞬间压下,眉头不耐烦地皱起,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语气也变得冷硬:“只是什么?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任何计划外的变数都让他极度不快。
禾子溟连忙躬身,说出了心中的那点不安:“回少城主,倒非那三人之事有何差错。
只是……只是我们派去执行命令的那三位……
至今未曾回来复命,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联络不上,也寻不到踪迹。”
若是常人,听到自己派出的心腹杀手在任务完成后莫名失踪,必然会心生警惕,担忧计划是否有漏。
然而,此刻的禾子牧正沉浸在“延寿丝”威胁被铲除的得意之中。
加之他素来知晓那三个杀手贪花好色、行事浪荡的德行,心中先入为主地便有了判断。
只见他脸上那点不悦瞬间化为一声轻蔑的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他甚至不屑地挥挥手,“派个人去他们常厮混的那几家暗门子寻一寻,催他们赶紧滚回来复命。”
他甚至悠闲地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语气带着十足的倨傲和不容置疑:“呵……我当是什么大事。”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下属的鄙夷、和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
完全将杀手的失踪归咎于他们自身的劣根性,根本未曾想过会有其他可能性。
禾子溟见主子如此笃定且心情颇佳,自然不敢再多言质疑。
他将心中那点疑虑压下,恭顺地应道:“是!少城主英明,是属下多虑了。那属下先行告退。”
“嗯,下去吧。客栈那边后续处理干净点,别留下话柄。”
禾子牧挥挥手,语气淡漠,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待禾子溟退出书房,禾子牧放下茶杯,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他自觉算无遗策,却不知正是这份傲慢与轻敌,为他日后的败亡埋下了致命的祸根。
真正的猎手,早已隐匿于暗处,而他,却还沉浸在虚假的胜利之中。
客似云来客栈的天字号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秦正山剑眉紧锁,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地上三具干瘪扭曲、面目模糊的尸体。
从身形和残留的衣物碎片来看,的确与昨日盘查过的那三名“桑蚕城商人”极为相似。
「死了?这么快?还是以这种方式?」
他心中疑窦丛生,缓缓蹲下身,不顾那令人不适的诡异死状,仔细查验。
当他指尖触碰到尸体皮肤那异样的干枯质感,感受到其中一丝若有若无、却极其熟悉的阴冷吸噬之力残留时。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痕迹……」
是吸魂石!
绝不会错!
这与昨日在海市那具彪悍渔民尸体上发现的、以及卷宗记载中三十年前寂静海渊海匪作乱时留下的特征一模一样!
都是被吸干了某种精粹能量,导致肉身快速枯败!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这三人的死,竟然牵扯到了吸魂石!
难道寂静海渊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如此地步?
能在归墟城严密封锁下,潜入客栈杀人?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转身对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心腹李大宝低声吩咐。
他的声音凝重无比:“仔细盘查整个房间,不要放过任何角落!我怀疑……这三人是被吸魂石所害!”
李大宝的呼吸猛地一窒,手下意识地捂向曾经怀揣那邪物的胸口,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正是他最早发现了那邪物并上报,此刻再次听闻,且与命案牵连,让他心惊肉跳。
“是……是!大人!属下立刻带人彻底搜查!”
他不敢怠慢,立刻指挥带来的精锐卫兵,开始对房间进行地毯式搜索,尤其是翻板下的陷阱空间和各个角落。
而秦正山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更多的疑问如同泡沫般从他心底翻涌上来。
如果死者真是魏明三人,那么他们声称带来的、甚至拿出一小截作为样本的延寿丝在哪里?
如此贵重之物,必然随身携带或妥善隐藏,为何搜查不到任何踪迹?
是谁对他们下的手?
使用吸魂石,显然是寂静海渊的手法。
但目的是什么?谋财?还是灭口?
他们的随身行李、武器又去了哪里?
就算遭遇袭击,总该有挣扎抵抗的痕迹,为何房间内除了这三具尸体,干净得像是被特意清理过?
连那柄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材质非凡的尺状武器(白七七的玄煞魂尺)也不见踪影?
这一连串的疑问交织在一起,让秦正山感觉眼前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迷雾。
这三具尸体的出现,非但没有让案情清晰,反而像是有人故意布下的迷魂阵,将真相引向更深的黑暗。
他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扫过那三具死状诡异的尸体,眼神深邃。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三个“商人”,恐怕也绝非普通的蚕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