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39章：前辈风范
苏晚晴那双浸满泪水的墨玉眸子，死死盯着陆青阳，如同受惊的幼鹿看着逼近的猛虎。她单薄的身体因恐惧和伤势而剧烈颤抖，破碎的淡金色道袍沾满血污尘土，更显楚楚可怜。“前辈……求您……”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陆青阳僵在原地，左手还保持着扒开碎石、正要抓取那株碧血幽昙残根的姿势，脸上沾满血污尘土，一身破烂布条迎风……不，无风也自动，形象之狼狈，堪称上古战场行为艺术巅峰。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那么一丝丝被错认“前辈高人”的微妙尴尬。
“噗——哈哈哈哈哈哈！！”
识海深处，老铜那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爆笑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陆青阳最后一丝矜持。
“前辈！小子！听见没？她叫你前辈！哈哈哈哈哈！就你这风吹就倒、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崩散架的德行？还天衍道宗？还炼虚大能？还厚报？哈哈哈哈！本座的棺材本！一万倍的煞元！让她赔！让她师门赔！赔本座精神损失费！出场费！护驾费！哈哈哈！”
老铜的笑声极具穿透力，震得陆青阳本就嗡嗡作响的灵台更是一阵眩晕。他额头青筋跳了跳，强忍着把这聒噪破戈从识海里揪出来砸碎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稍微和善那么一点点？
“咳……” 陆青阳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这位……苏姑娘？你误会了。” 他尽量放缓语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围，“你看我这样，像是什么‘前辈’高人吗？我也是刚从那魔头……呃，刚从那怪物嘴里爬出来的倒霉蛋。”
苏晚晴眼中的警惕和恐惧并未消散，反而更甚。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背脊紧贴着冰冷的断墙，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怀疑：“你……你休想骗我！此地……此地乃是上古绝地‘葬魔渊’！凶险无比！若非……若非修为高深的前辈……如何能……能活下来？还……还……” 她的目光扫过陆青阳扒开的碎石堆，又落回他沾满污血的手掌，“还……觊觎这……这邪物？”
邪物？陆青阳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左手边碎石下露出的那截灰绿色的碧血幽昙残根。在苏晚晴看来，这散发着微弱草木清灵之气的东西，生长在如此污秽之地，确实透着诡异。
“邪物？” 老铜的嗤笑声在识海响起，带着浓浓的鄙夷，“没见识的小丫头！这可是碧血幽昙！上古奇珍！活死人肉白骨的好宝贝！比她那什么狗屁道宗的家底都值钱！不识货！”
陆青阳没理会老铜，耐着性子解释道：“苏姑娘，这不是邪物。它叫碧血幽昙，虽是生于秽地，却是难得的疗伤圣药。你伤势沉重，急需此物续命。” 他顿了顿，看着苏晚晴依旧充满不信任的眼神，叹了口气，“若非如此，我何必拖着这残躯，在此刨石头？”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后背那些狰狞的伤口，又指了指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力气对你图谋不轨吗？刚才若非……若非运气好，你我早已是那影貘腹中之食了。”
提到影貘，苏晚晴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痛苦淹没。师兄师弟临死前的惨叫，那黑暗中冰冷刺骨的恶意和令人窒息的吸力，如同噩梦般再次袭来。她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
哀伤与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弥漫开来。
陆青阳看着她瑟瑟发抖、无声痛哭的样子，心中那点被误会的无奈瞬间化为了沉重的叹息和一丝不忍。他不再言语，默默转过身，继续小心翼翼地挖掘那株碧血幽昙的残根。碎石棱角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泥土滴落，他却恍若未觉。
“哼，妇人之仁！”老铜不满地哼唧，“跟她解释那么多作甚？直接挖了宝贝走人！这破地方多待一刻都是危险！”
陆青阳没理它，只是动作更加轻柔。终于，那截拇指长短、通体灰绿、布满裂痕污渍，顶端仅存一片焦黄卷曲小叶的碧血幽昙残根，被他完整地从碎石污土中取了出来。一股极其微弱、却顽强不屈的草木清灵之气，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在这片死绝之地显得尤为珍贵。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挪回苏晚晴身边，将沾满血污泥土的左手摊开，那截残根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给。” 陆青阳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它能救你的命。”
苏晚晴依旧埋着头，肩膀抽动，呜咽声断断续续。
陆青阳也不催促，就这么摊着手，静静等着。废墟死寂，只有女子压抑的啜泣和远处呜咽的阴风。
过了许久，苏晚晴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她看着陆青阳摊开的、布满伤痕和污血的手掌，以及掌心那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灰绿根茎，眼中的恐惧和警惕终于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深深的哀伤取代。
“师……师兄他们……都……都死了……” 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空洞，“为了……为了师门任务……寻找……寻找‘失落的神朝信物’……我们……我们不该……贪心……不该……深入这‘葬魔渊’……”
失落的神朝信物？陆青阳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祭坛基座裂缝深处那深埋的青铜棺椁一角。难道……
“是……是我害了他们……” 苏晚晴的泪水再次涌出，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悔恨，“赵师兄……是为了推开我……才被那……那影貘的爪子……李师弟……他……他还那么小……” 她泣不成声，身体因巨大的悲痛而蜷缩得更紧。
陆青阳沉默地看着她。这种失去至亲至友的锥心之痛，他虽未亲历，却也能感同身受。在这等绝地，同门相护，最终却尽数陨落，只余一人残存，其痛苦可想而知。
“逝者已矣。” 陆青阳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平静，“活着的人，更要替他们活下去。你师兄推开你，是想让你活，不是让你在这里自责等死。这碧血幽昙，是他们用命换来的生机，拿着。”
他的话语很直白，甚至有些生硬，却像一记重锤，敲在苏晚晴混沌的心神上。她猛地抬起泪眼，怔怔地看着陆青阳那双平静却深邃的眼眸，又看了看他掌心那截残根。
那残根上，那仅存的一片焦黄小叶，在废墟微弱的光线下，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顽强地，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淡绿色光晕。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某种微弱的希望，如同冰封河面下的暗流，在她死寂的心湖深处，悄然涌动。
她颤抖着伸出同样沾满血污、却纤细白皙的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向陆青阳的掌心。指尖触碰到那截冰冷粗糙的根茎时，她如同触电般瑟缩了一下。
“它……它真的……能救我？”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能。” 陆青阳的回答斩钉截铁，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此刻必须给她信心。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将那截碧血幽昙的残根，紧紧攥在了手中。根茎入手冰凉，带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奇异的、微弱的生机感。
就在这时！
嗡——！
苏晚晴紧握残根的掌心，以及她胸口那被帝气治愈、仅剩狰狞伤疤的位置，同时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同根同源的淡绿色光晕！
更让陆青阳瞳孔骤缩的是！
苏晚晴脖颈处，一枚被血污和尘土掩盖、毫不起眼的、形如一片蜷曲嫩叶的淡绿色玉佩，竟也在这光晕亮起的瞬间，发出了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共鸣！
碧光一闪而逝，玉佩瞬间恢复了平凡。但那股源自血脉、源自同源的共鸣波动，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陆青阳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这玉佩……这气息……与那碧血幽昙残根同源？！难道她是……？！
“卧槽？！”识海里，老铜那充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响，完美地替陆青阳喊出了心声：
“碧血……护身灵佩？！她……她难道是……守护那株幽昙的……上古遗族后裔？！这他娘的……也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