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43章：石林鬼影
“我……我这是……又……没死成？”
陆青阳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幽幽回荡，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自己这副破败身躯深深的不解。他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左臂传来的剧痛是真实的，那扭曲后又被强行接驳的骨骼缝隙里，酸麻胀痛如同无数蚂蚁在啃噬骨髓。但更诡异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嵌入骨缝、如同冰冷金属丝线般的暗金色肉芽，正散发着一种非生非死、难以言喻的微弱波动，如同最精密的工匠，持续地“修复”着断裂的接口，驱散着残余的尸毒阴寒。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冰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不祥。
“死？”一个带着浓浓疲惫、虚弱不堪，却又难掩古怪腔调的声音在他识海深处响起，是老铜，“小子，你现在想死……怕是有点难了。”
陆青阳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终于聚焦在几步开外盘膝而坐的苏晚晴身上。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温润的淡绿光晕，气息平稳悠长了许多，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震惊、残留的恐惧、茫然、探究，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关切？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咳……”陆青阳试图打破沉默，却牵动了内腑伤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
苏晚晴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就想起身，但看到陆青阳左臂伤口处闪烁的诡异暗金光泽，动作又僵住了，眼中那丝恐惧再次浮现。
“前……前辈……”她声音干涩，带着迟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您的伤……”
“别……别叫前辈……”陆青阳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听着……折寿……我叫陆青阳……和你一样……都是倒霉蛋……”他顿了顿，看着苏晚晴手中那截光华流转、生机盎然的碧绿残根，“看来……你成功了？”
提到碧血幽昙，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低头看着掌心温润如玉、叶片舒展的祖根，那股血脉相连的温暖感觉驱散了些许寒意。“是……是的，陆……陆大哥。”她终于改了口，声音轻了一些，“多亏了它……还有……您……你舍命相护。”说到最后，语气带着浓浓的感激和愧疚。
“哼！知道就好！”老铜的声音适时插入，带着一股子“债主上门”的得意，“小子！听见没？救命之恩！再造之恩！还有本座的精神损失费！惊吓费！护驾费！你那点煞元先欠着！这丫头！她得赔！让她师门赔！赔本座……嗯……一万倍……不！十万倍的煞元！还有顶级神料！修复本座的本体！听见没有，小丫头？！”
苏晚晴被识海中突然炸响的、如同破锣般的尖锐声音吓了一跳，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向陆青阳：“陆大哥……这是……？”
“哦，别理它。”陆青阳扯了扯嘴角，一脸嫌弃，“一个寄人篱下、嘴碎贪财、还总爱装大爷的破戈器灵，叫老铜。当它放屁就行。”
“你——！”老铜气急败坏，断戈虚影在识海角落里疯狂蹦跶（虽然蹦不起来），“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本座跟你拼了！”
陆青阳直接屏蔽了识海里那聒噪的噪音，目光凝重地看向苏晚晴：“此地不宜久留。那青铜煞尸虽退，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其他鬼东西也可能被之前的动静引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废墟。”
苏晚晴立刻点头，眼中也充满了后怕。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碧血幽昙残根站起身，那淡绿色的光晕似乎也能微弱地驱散一些周遭的阴寒死气，让她感觉好受些。“陆大哥，你……你能走吗？”她看着陆青阳那扭曲的左臂和满身狰狞的伤口，担忧地问道。
陆青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感，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右臂撑住地面，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试图撑起身体。每一次发力，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台深处的剧痛更是如同钢针攒刺。
“嘶……”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尝试了几次，竟无法独自站起！左臂的剧痛和身体的空乏感如同两座大山将他死死压住。
苏晚晴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不再犹豫，快步上前，伸出纤细却坚定的手，搀扶住陆青阳的右臂。入手处一片冰冷坚硬，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般的质感？这触感让她心头微颤，但看到陆青阳惨白的脸色和紧咬的牙关，她压下心中的异样，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多谢……”陆青阳声音虚弱，大半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苏晚晴单薄的肩膀上。少女身体微微一沉，却倔强地挺直了腰背。
“该说谢的是我，陆大哥。”苏晚晴低声道，搀扶着他，两人如同风中残烛，踉踉跄跄地朝着废墟边缘、那片相对空旷、似乎能通往更外围区域的断壁残垣挪去。
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陆青阳需要忍受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和灵台震荡带来的眩晕。苏晚晴则要承受着他的体重，还要分心维持着与碧血幽昙残根的心神联系，引导那微弱的草木生机滋养两人残破的身体，驱散周遭无孔不入的阴寒死气。
废墟死寂，只有两人沉重而艰难的脚步声，以及远处呜咽的阴风。
在老铜那喋喋不休、夹杂着大量“煞元索赔”、“精神损失费计算”和“本体修复清单”的噪音导航下（虽然被陆青阳屏蔽了大半，但关键方向指引还是能听到），他们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勉强挪出了那片巨大的祭坛废墟范围。
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却又陷入另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片无边无际的……石林！
无数根巨大、漆黑、形态怪异的石柱，如同上古巨兽的獠牙，密密麻麻地矗立在暗红色的砂砾平原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石柱表面布满了风蚀水浸的痕迹，坑坑洼洼，扭曲狰狞。有些石柱从中断裂，斜插在地，如同折断的巨矛；有些顶端尖锐如剑，直指铅灰色的低垂穹顶；有些则相互倚靠，形成诡异的拱门或倾斜的囚笼。
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的铁锈味和一种……仿佛凝固了万载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死寂！比废墟更深沉的死寂！连呜咽的风声似乎都被这片诡异的石林吞噬了。
“嘶……好重的怨气和……兵煞之气！”老铜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地方……不简单！像是……上古某个大战场的……兵器冢？或者……葬兵之地？小子，丫头，都打起精神！这破地方比刚才那废墟还邪门！”
陆青阳和苏晚晴的心都沉了下去。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走……还是绕？”陆青阳喘着粗气问道。绕？视野所及，这片石林似乎无边无际。
“绕个屁！本座的感应不会错！穿过这片石林，煞气死气的浓度会相对减弱！是离开这片‘葬魔渊’外围区域的方向！”老铜斩钉截铁，“小心点！贴着石柱走！别碰那些看起来特别古怪的！特别是……那些沾着暗红色‘污渍’的！”
两人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如同远古墓碑林立的死亡石林。
石林内部光线更加昏暗，巨大的石柱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将本就狭窄的缝隙切割得如同迷宫。脚下的砂砾冰冷刺骨，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青阳的左臂在行走的颠簸中传来阵阵钻心的痛，那些暗金色的肉芽似乎在加速蠕动，修复速度加快的同时，也带来一种冰冷的、仿佛不属于自身的异物感。他强忍着不适，集中精神感应着周围的动静。
苏晚晴则更加紧张，她一手搀扶着陆青阳，一手紧紧握着碧血幽昙残根，那温润的淡绿光晕成了这片黑暗冰冷中唯一的心灵慰藉。她碧绿的祖根似乎对这片石林的气息也极其排斥，叶片微微蜷缩，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就在两人艰难地绕过一根如同巨兽脊椎般扭曲的巨大石柱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从苏晚晴脚下传来！
她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去，只见被她无意中踩碎的，并非枯枝，而是一小截半埋在砂砾中的……灰白色的、纤细的……指骨！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她脚底直冲天灵盖！
“小心！”陆青阳和老铜的声音同时在她识海和耳边炸响！
但已经晚了！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以那截被踩碎的指骨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下一刻！
轰！轰！轰！轰！
周围数十根巨大的、形态狰狞的漆黑石柱，柱体表面那些坑洼的孔洞中，骤然亮起了两点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
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砂砾摩擦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从石柱的根部、从脚下的砂砾深处……如同潮水般响起！
那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仿佛有亿万只虫豸正从沉眠中苏醒，破土而出！
陆青阳和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