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61章：锁源馈骨
寒冷！静谧！虚无！
恰似坠入了万年寒冰的深渊，感知全然丧失，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飘荡。唯有那具被万道冰冷锁链洞穿、囚禁于黑暗虚空的干瘪身躯，还有那根微微上扬、透着无尽死寂和一丝诡异“期盼”的手指，宛如最深的印记，狠狠地灼烧着陆青阳的灵魂。
“呃…咳咳…”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压抑的呛咳打破了死寂。
陆青阳猛地睁开眼，意识如同被强行从冻土中拔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剧烈的眩晕。他发现自己趴在一片冰冷光滑的暗金“地面”上。这里并非刚才窥见的广阔黑暗空间，更像是一条巨大的、完全由纯粹暗金金属构成的甬道！甬道四壁光滑如镜，倒映着他此刻狼狈不堪的身影：半身覆盖着冰冷僵硬的暗金纹路，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晚晴！”他猛地撑起沉重的身体，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
不远处，苏晚晴正盘膝而坐，周身流转着温润而坚韧的碧金神曦，如同黑暗中一盏温暖的灯。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在穿越那强行撑开的孔洞时也受了冲击，但并无大碍。感应到陆青阳醒来，她立刻睁开清澈的眼眸，带着关切望来。
“陆大哥！你醒了！感觉如何？”她起身快步走来，碧金神曦自然地笼罩陆青阳，温养着他残破的躯壳，尤其是那几乎被殿主意志碾碎的灵台裂痕。神曦触及左臂的暗金纹路，依旧发出细微的“嗤嗤”冲突声，但在此地，那暗金纹路似乎彻底沉寂了，不再贪婪吞噬，反而传递出一种近乎“敬畏”的安分。
“还…死不了”陆青阳借着苏晚晴的搀扶站起，活动了一下沉重僵硬的左臂，眉头紧锁，“就是这鬼地方比外面还安静…静得瘆人…”
他环顾这条巨大而空旷的暗金甬道。甬道向前延伸，没入前方更加浓重的黑暗，看不到尽头。除了他们两人微弱的呼吸和神曦流转的微光，没有任何声音，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唯有空气中弥漫的、源自那被禁锢身影的、冰冷死寂的至高意志碎片，如同无形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时刻提醒着他们身处何地。
“这里…应该就是葬帝殿内部了…”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凝重，她清澈的眼眸警惕地扫过光滑的暗金四壁，“那扇门后的景象…那被锁链禁锢的存在这里的气息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
陆青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断戈。冰冷的触感传来，断戈入手沉重，断口处缠绕的暗金丝线此刻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带着共鸣的微光，仿佛与这甬道深处某种存在产生了联系。他低头看向断戈，又想起那道枯槁身影勾动的手指，心头疑云密布。
“老铜！老铜！”他在识海中呼唤。
“…还吊着口气…”丹田深处传来老铜极度虚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声音，“那那一眼…看到了？被锁链贯穿的那个就是源头？！葬帝金一切不祥的源头也是承受者？！”
老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困惑。“承受者？什么意思？”陆青阳追问。
“不知道但那万道母金锁链贯穿其躯绝非装饰更像是封印！或者禁锢！”老铜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惊疑，“葬帝金在禁锢自己的…源头？这说不通…”
源头被自身力量禁锢？这诡异的悖论让陆青阳也感到一阵荒谬的寒意。
“还有…那模糊的轮廓”陆青阳想起黑暗中悬浮的几道黯淡影子，“其中一道很像古道上那个‘天帝’…”
“天帝？！”老铜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如果如果真是那位…祂的残躯为何会出现在这葬帝殿的最深处？！与那源头同处一室？！这…这牵扯的因果太大了…”
谜团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葬帝金源头为何被自身锁链禁锢？疑似天帝的存在为何在此？那道勾动的手指又意味着什么？
“龟甲…龟甲呢？”陆青阳猛地想起那块指引他们来此的古旧龟甲，急忙在身上摸索。很快，他在怀里找到了它。龟甲入手冰凉，上面的守墓人印记已经彻底黯淡，布满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再无任何指引波动传出。它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完成了使命。
“守墓人前辈…”苏晚晴看着那布满裂纹的龟甲，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感伤。
“路…得靠我们自己走了”陆青阳将龟甲小心收起，目光投向甬道前方那片深邃的黑暗。龟甲耗尽了力量，断戈却在此地产生了奇异的共鸣。他低头看着手中冰冷的断戈，断口处的暗金丝线微微搏动，散发着微弱的指向感——正是甬道深处！
“断戈在指引方向？”苏晚晴也察觉到了断戈的异样。
“看来这‘老伙计’比我们更熟悉这鬼地方…”陆青阳扯了扯嘴角，布满暗金纹路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然，“走吧去看看那‘源头’…到底想给我们看什么…”
两人不再犹豫，沿着这条死寂的暗金甬道，朝着断戈指引的方向，谨慎前行。苏晚晴的碧金神曦如同温暖的护罩，驱散着周身的阴寒和那无处不在的意志碎片压迫。陆青阳则紧握断戈，感受着它越来越清晰的共鸣，左臂的暗金纹路在甬道气息的浸润下，传递出一种奇异的“归属”感，侵蚀的痛苦反而减轻了许多。
甬道漫长而空旷，仿佛没有尽头。光滑的暗金墙壁倒映着两人渺小的身影，如同行走在巨大的金属棺椁内部。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浓重的黑暗中，隐约显露出一片更加广阔空间的轮廓。
同时，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冰冷、也更加…“活跃”的暗金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前方的黑暗中弥漫出来！
断戈的共鸣，骤然变得强烈无比！断口处的暗金丝线如同活物般兴奋地扭动起来！
两人加快脚步，冲出甬道的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无法形容其巨大的圆形厅堂！穹顶高耸，望不到尽头，完全由流淌着暗金光泽的金属构成，如同凝固的暗金天幕。厅堂中央，并非王座，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道粗大无比的暗金锁链汇聚而成的……“源头”！
那些锁链，正是贯穿禁锢那枯槁身影的锁链！它们从厅堂四周的黑暗虚空中延伸而出，如同无数条冰冷的巨蟒，最终汇聚、缠绕在厅堂中央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暗金色泽漩涡之上！那漩涡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更加冰冷死寂的维度，散发出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葬帝金本源气息！正是陆青阳左臂不祥之力的真正源头！
漩涡缓缓旋转，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贯穿其上的无数锁链微微震颤，发出低沉而令人心悸的金属嗡鸣。整个厅堂都笼罩在这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原始生命律动的诡异气息之中！
而更让陆青阳和苏晚晴心神剧震的是，在这巨大漩涡的周围，在那些冰冷锁链交织的缝隙间，赫然悬浮着几道……身影！
正是他们在门缝中惊鸿一瞥看到的模糊轮廓！
距离最近的一道，悬浮在漩涡左侧。那是一具高大、残破的青铜甲胄！甲胄样式极其古老尊贵，布满了无法愈合的恐怖裂痕，许多地方已经扭曲变形。甲胄内部空荡荡，没有任何血肉，只有一团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炽白色的光焰在头颅位置缓缓燃烧！
那炽白光焰散发出的气息，冰冷、威严、带着一丝俯瞰万灵的漠然，与青铜古道上遭遇的“天帝尸身”如出一辙！正是疑似天帝的残躯！
在漩涡右侧稍远些的地方，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由无数痛苦哀嚎面孔凝聚而成的惨白怨气！怨气中，隐约可见一柄断裂的、缠绕着无尽诅咒的骨杖虚影！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混乱与疯狂！
更远处，似乎还有几道更加模糊、气息各异的轮廓，有的散发着滔天妖气，有的则如同沉寂的星辰，但都黯淡无比，如同风中残烛。
这些存在，如同被漩涡吸引的尘埃，又如同被锁链束缚的囚徒，静静地悬浮在葬帝金本源的源头周围，散发着微弱而顽固的、与这死寂之地格格不入的残存气息。
“青铜天帝荒血怨灵还有其他…”老铜的声音带着极致的震撼，“这些都是…曾经踏上此阶或者被卷入此地的至强者？！祂们的残躯或残念竟被禁锢于此？！”
陆青阳紧握断戈，看着那悬浮的青铜甲胄，又看看自己手中冰冷的断戈，一股莫名的联系感油然而生。断戈的共鸣，正是指向那具青铜甲胄！
就在这时！
嗡——！！！
那缓缓旋转的暗金本源漩涡，似乎感应到了“同类”（陆青阳左臂的葬帝金）和“钥匙”（断戈）的到来，猛地剧烈一震！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冰冷、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暗金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漩涡中心喷薄而出！
这股力量并未攻击陆青阳和苏晚晴，反而如同受到指引，瞬间化作一道凝练的暗金光束，跨越空间，狠狠灌注入陆青阳手中紧握的断戈之内！
断戈猛地剧震！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断口处缠绕的暗金丝线瞬间暴涨、明亮！整个断戈仿佛活了过来，冰冷的煞气混合着精纯的暗金本源，形成一股狂暴的能量洪流，顺着陆青阳的手臂，狠狠冲入他的体内！
“呃啊啊啊——！”
这一次的能量灌注，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精纯的暗金本源之力，如同亿万把冰刀，疯狂冲刷、撕裂着陆青阳残破的经脉！灵台裂痕剧痛欲裂！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并非滋养，而是带着一种霸道的、强行改造的意志！
他左臂和左半身的暗金纹路瞬间炽烈到刺眼！皮肤下如同有亿万条毒龙在疯狂扭动、膨胀！冰冷的金属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他仅存的右半身和头颅疯狂蔓延！剧痛超越了极限，反而变成一种麻木的、灵魂被剥离的冰冷感！
“陆大哥！”苏晚晴失声惊呼，碧金神曦疯狂涌入陆青阳体内，试图压制那狂暴的暗金本源！
然而，这股源自漩涡本体的力量太过精纯霸道！苏晚晴的神曦与之接触，竟被强行排斥、湮灭！她的力量，在此地本源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眼看陆青阳就要被彻底吞噬、化为冰冷的暗金雕像！
异变陡生！
那狂暴冲入陆青阳体内的暗金本源洪流，在触及他心脏深处那点燃烧本源、顽强抵抗的淡金色长生血光时，竟如同沸水遇到了坚冰，猛地一滞！
紧接着，这股力量并未继续强行侵蚀，反而在陆青阳体内猛地一个盘旋，如同狂暴的洪水找到了泄洪的闸口，疯狂地涌向他那条早已被暗金覆盖、与本源同化的左臂！
轰隆隆！
陆青阳的左臂瞬间爆发出刺破厅堂黑暗的恐怖幽芒！整条手臂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凸起、蠕动，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霸道的意志顺着左臂苏醒，贪婪地吞噬着涌入的暗金本源！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这股本源之力的疯狂注入，陆青阳左臂的暗金光泽并未变得更加刺目，反而向内塌缩、凝练！皮肤下那些扭曲蠕动的纹路，开始以一种更加玄奥、更加古老的轨迹缓缓重组、排列！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而坚固的力量感，正从左臂深处缓缓苏醒！
与此同时，那柄被暗金本源灌注的断戈，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断戈表面的锈迹和污垢在暗金光芒中迅速剥落，露出底下深邃如夜的漆黑本体！断口处，那些缠绕的暗金丝线不再仅仅是汲取，反而开始逆向输出！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屈战意和古老煞气的冰冷能量，顺着断戈之柄，反哺回陆青阳的右手！
这股煞气能量如同冰冷的清流，瞬间冲散了部分暗金本源带来的剧痛和麻木！更奇妙的是，当这股煞气能量涌入陆青阳体内，与他心脏处那点长生血光接触时，竟如同火星落入干柴！
嗡！
陆青阳心脏处那点黯淡的淡金色血光，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坚韧、古老、带着“野火烧不尽”般顽强意志的生机洪流，混合着断戈反哺的冰冷煞气，形成一股奇特的、刚柔并济的力量，狠狠冲刷着体内肆虐的暗金本源！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抵抗！
而是…淬炼！
暗金本源如同狂暴的锻锤，断戈煞气如同冰冷的淬火液，长生血光如同不灭的炉火！三股性质迥异的力量，以陆青阳残破的躯壳为熔炉，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凶险万分的……淬炼与融合！
“啊——！”陆青阳发出痛苦与奇异感受交织的嘶吼！他能感觉到，自己那条冰冷的左臂，正在发生着本质的蜕变！血肉被强行撕裂、重组、凝练，向着一种更加坚固、更加沉重、蕴含着葬帝金本源规则的方向进化！而右半身的血肉筋骨，也在断戈煞气与长生血光的冲刷下，变得更加坚韧，隐隐透出一种历经战火洗礼的、不屈的锋芒！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又在破碎与新生中变得更加致密！肌肉纤维被撕裂，又被更强大的力量强行粘合、重塑！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每一寸神经，但在那剧痛之下，是一种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蜕变感！
“炼体？！”老铜在识海中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葬帝本源为锤！古战兵煞为淬！长生精血为火！这这是亘古未闻的炼体之路！小子！撑住！这是天大的机缘！也是九死一生的死劫！”
苏晚晴看着陆青阳在痛苦中蜕变的身影，感受着他体内那狂暴冲突却又隐隐达成微妙平衡的三股力量，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也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不再试图强行压制那狂暴的暗金本源，而是将碧金神曦的力量集中于守护陆青阳的心脏与灵台核心，如同最坚韧的堤坝，护住他生命与意识最后的火种！
厅堂中央，那巨大的暗金本源漩涡缓缓旋转，冰冷地注视着下方蝼蚁的挣扎与蜕变。周围悬浮的青铜天帝残甲、荒血怨灵等恐怖存在的微弱气息，在漩涡的波动下微微摇曳，如同无声的见证者。
在这葬帝殿的最深处，在这不祥的源头之地，一场由葬帝金本源主导的、凶险万分的躯体蜕变，正以最残酷、最霸道的方式进行着。陆青阳的身体，成了战场，也成了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