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通惠县。
皇帝的旨意如同冬日惊雷,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了通惠县。林文正亲自坐镇顺天府衙,都察院御史与刑部干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如虎狼般直扑通惠,其效率之高、态度之强硬,让所有观望者为之胆寒。
县令吴之道还在做着“法不责众”的美梦,幻想着凭借地方势力的盘根错节能让朝廷知难而退。然而,他低估了年轻皇帝推行改革的决心,也高估了自己那点官场伎俩的效用。
调查组抵达的第三天,吴之道在县衙后堂被当场摘去官帽,锁链加身。罪名清晰确凿:怠政抗命、勾结胥吏、蓄意瘫痪政务、贪墨漕银。与他一同被拿下的,还有以钱粮师爷为首的数名核心胥吏头目。
与此同时,周明轩手持“便宜行事”之权,在从周边州县抽调来的精干胥吏辅助下,迅速接管了通惠县衙的核心事务。漕运登记、商税征收等停滞的要务在短暂的混乱后,重新艰难地运转起来。
肃清行动雷厉风行。对抗新政、参与“集体病倒”的胥吏,一经查实,一律革除,永不叙用,情节严重者甚至被流放边陲。而此前因畏惧报复不敢报名的读书人和清白良民,在看到了朝廷的决心后,报名参与胥吏考选者陡然增多。
周明轩亲自监督考选,严格把关,选拔出了一批通晓文墨、背景清白的年轻人。他明白,打破旧的利益网络只是第一步,建立起一支高效、廉洁的新胥吏队伍,才是新政能否扎根的关键。
通惠县的天空,仿佛被这场铁腕风暴涤荡过一般,虽然依旧寒冷,却透出了一丝清冽与明亮。消息传开,京畿其他尚在观望、或明或暗抵触新政的州县,无不震恐。许多原本阳奉阴违的官员和胥吏,开始真正审视那道来自皇城的旨意,以及旨意背后不容置疑的意志。
西北,靖西军前线大营。
赵昆看着沙盘上标注的敌我态势,眉头紧锁。黑水河谷的小胜并未让他放松警惕,反而让他嗅到了更危险的气息。斥候回报,“兀鹫部”的主力正在后方百里外集结,同时出现了疑似“罗刹帝国”正规军的小股部队活动的痕迹,装备精良,战术诡异。
“他们在试探我们的虚实,尤其是格物所那些新家伙的威力。”赵昆对麾下将领说道,“火炮和神臂弩已经暴露,下一次,他们必定会有所防备。”
他下令前线各据点加强戒备,多派游骑哨探,同时将黑水河谷之战的详细经过,尤其是新式军械的使用效果和暴露出的问题,写成密报,派心腹火速送往京城格物所,希望能针对性地进行改进。
与此同时,他也写了一封私信,通过特殊渠道送往正在京中休养的镇西侯萧煜。信中除了汇报军情,更流露出对即将到来之大决战的隐忧,以及面对未知强敌罗刹帝国时,对更高层级战略指导的渴求。
京城,镇西侯府。
萧煜的伤势在太医和苏芷柔的精心照料下,已好了七八成。他拆阅着赵昆的密信,脸色凝重。他虽身在京城,心却时刻系于西北。作为帝国最顶尖的统帅之一,他比赵昆更能洞察那隐藏在“兀鹫部”背后的“罗刹帝国”的威胁。
“罗刹人……终于要亲自下场了么?”他喃喃自语。他清楚,对方绝不会仅仅满足于边境骚扰,其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图谋——或是试探大靖的真正实力,或是为后续更大规模的入侵寻找突破口。
他铺开西北舆图,结合赵昆的信件和自己的判断,开始在心中推演各种可能的战局。他知道,自己或许无法立刻重返战场,但必须为陛下,为前线将士,提供最精准的战略研判。
苏芷柔端着一碗参汤轻轻走进书房,看到丈夫对着舆图沉思的侧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没有出言打扰,只是默默将汤碗放在他手边。她深知他肩上的重担,也明白西北的烽火关乎着整个帝国的安危,更关乎着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紫宸殿,东暖阁。
李琮同时阅读着三份文书:周明轩关于通惠县局势初步稳定的汇报、林文正关于京畿新政推进情况及下一步计划的奏章,以及赵昆从西北送来的军情密报和问题反馈。
他先是在周明轩的奏章上批阅:“除恶务尽,新制立稳。通惠经验,可酌情推广。望卿再接再厉,勿负朕望。”
接着,他看向林文正的奏章,对其提出的“以通惠为范,强力推动京畿全线清丈田亩与胥吏新制”的建议表示了认可,并批示:“准卿所奏。吏部、都察院需全力配合,遇有阻挠,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赵昆的密报上,尤其是关于新军械实战检验的问题和罗刹帝国可能介入的分析。他沉吟片刻,提笔给格物所尚书张允写了一道手谕:
“张卿:西北实战反馈已至,火炮移动、射速、耐候性存瑕。火器乃国之重器,望卿集中所内菁英,依前线所请,着力改进,务求精进。另,顾妃笔记中所载‘原始蒸汽机’之构想,若有进展,速速报朕知晓。此物或关乎国运,切切。”
放下笔,李琮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空。内政的改革刚刚撕开一道血口,外部的威胁已如乌云压城。他感到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但内心深处那股来自现代灵魂的不屈与开创盛世的渴望,也从未如此炽烈。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他低声自语,眼中燃烧着冷静的火焰,“朕倒要看看,是这千年积弊的顽石更硬,还是朕手中这把融合了未来的利剑更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