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死寂如墓。
岩壁上被林宏《焚山掌》轰出的焦坑边缘,融化的岩石仍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散发出刺鼻的硫磺与焦糊味,为这片弥漫着血腥与阴冷气息的空间,增添了一抹残酷的炽热。
林凡持剑而立,青锋剑斜指地面,剑尖上一滴殷红的血珠正缓缓滑落,在布满石尘的地面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暗色梅花。他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那是爆气丹药力退去后不可避免的反噬与虚弱,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志。
然而,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更是冰寒得如同万载玄冰,死死地锁定在脸色变幻不定、僵立原地的吴远山身上。
“吴长老,”林凡的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在这死寂的空间中格外刺耳,“现在,该你了。”
这简短的五个字,仿佛蕴含着无形的千钧重压,让吴远山持剑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骇然、贪婪、犹豫、杀意……种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流转。
他亲眼目睹了林凡是如何在绝境中翻盘,以炼气期修为,硬撼筑基初期巅峰的林宏,并最终以一记石破天惊的指法,将其重创溃败!那指法中蕴含的毁灭与死亡意境,那诡异莫测、堪比瞬移的身法,还有那在战斗中临阵突破、越战越勇的恐怖潜力……无不昭示着林凡身上所怀秘密的惊人价值!远超那株“幽魂哭婴果”!
若能夺得其功法传承……吴远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灼热的贪念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此刻的林凡,明显已是强弩之末,气息萎靡,灵力波动混乱不堪,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但是……万一呢?万一这小子还有隐藏的底牌?就像他之前一次次颠覆所有人的认知那样?那诡异的指法,若是还能再施展一次……吴远山瞥了一眼瘫倒在墙角,双臂尽碎、不断呕血、气息奄奄的林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自问,方才林凡点向林宏的那一指,若是换了自己,能否接下?答案让他心底发凉。
赌,还是不赌?
就在吴远山内心天人交战、杀意与忌惮反复拉锯之际,那名仅存的魁梧汉子,却是在林凡那冰冷目光扫过的瞬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亲眼看到两名同伴,包括实力最强的林宏少爷,都在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少年手下非死即残!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什么任务,什么忠诚,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啊!别杀我!”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竟连那柄沉重的巨斧都弃之不顾,转身就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着来时的通道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转眼间就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之中。
魁梧汉子的逃跑,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打破了场内微妙的平衡。
吴远山眼中厉色一闪而逝!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趁其病,要其命!若是让林凡缓过气来,或者那逃走的汉子引来矿场其他人,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林凡师侄!”吴远山脸上瞬间堆满了“关切”与“焦急”之色,快步向林凡走来,口中说道,“你伤势如何?快让老夫为你疗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立刻离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自然地伸出手,似乎要搀扶林凡,但其垂下的左手之中,一丝极其隐晦的土黄色灵力已然悄然凝聚,蓄势待发!那是他苦修多年的一门阴毒暗手——“裂脉指”,专破修士经脉,中者灵力溃散,短时间内沦为废人!
他打算先制住林凡,逼问出功法秘密,再将其彻底灭口!至于那株幽魂哭婴果,自然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林凡将吴远山那虚伪的表演和暗藏的杀机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连连。他此刻状态确实极差,爆气丹的反噬正在加剧,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浸入冰窟,九死灵力也因过度透支而变得滞涩。莫说再次施展戮仙指,就连维持站立都颇为勉强。
但是,他等的就是吴远山按捺不住、主动靠近的这一刻!
就在吴远山那只蕴含着阴毒指力的左手,即将触碰到林凡手臂的刹那——
林凡动了!
他并没有试图闪避或者格挡,那只会暴露他虚弱的实质。他做了一件让吴远山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猛地张口,“噗”地喷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这口鲜血并非作假,而是强行逆转部分躁动的灵力,加剧内腑伤势逼出的真血!鲜血喷溅,大部分洒落在地,却也有几滴,“恰好”溅射到了近在咫尺的吴远山脸上和衣襟之上!
与此同时,他身体剧烈一晃,脸上血色尽褪,眼神瞬间变得涣散无光,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着地面倒去!手中的青锋剑也“当啷”一声脱手掉落。
这般景象,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已是油尽灯枯,伤势全面爆发,陷入了昏迷甚至濒死状态!
吴远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脸上那伪装的关切表情瞬间凝固,下意识地停下了暗藏杀机的左手。林凡喷出的鲜血带着温热和腥气,溅在他脸上,让他有些恶心,更有一丝错愕——这就……不行了?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不堪?
看着林凡软倒在地,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连剑都握不住了,吴远山心中最后一丝警惕和疑虑,在这一刻终于被炽烈的贪念彻底压过!
“果然还是太年轻,底蕴不足,强行爆发后的反噬竟如此猛烈!合该老夫得此机缘!”吴远山心中狂喜,脸上那伪善的面具瞬间撕下,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狰狞与贪婪!
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前,右手快如闪电,直接抓向林凡的脖颈,想要先将其制住!至于那阴毒的“裂脉指”,在他看来已经没有必要对一个“垂死”之人使用了。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林凡脖颈皮肤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原本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的林凡,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那眼中哪里还有半分涣散与虚弱?有的只是冰封千里的杀意与一种计谋得逞的冷酷!
更让吴远山魂飞魄散的是,林凡那看似无力垂落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然抬起,并指如剑,指尖之上,一点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光芒,正对准了他的丹田气海!
那幽暗光芒是如此的微弱,不及之前重创林宏时的十分之一,但其凝聚的程度,其中蕴含的那股纯粹的、源自《九死玄功》本源的死亡与寂灭之意,却让吴远山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
他认得这气息!就是这指法,重创了林宏!他竟然……还能施展?!哪怕是如此微弱的一丝,也足以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你……”吴远山瞳孔骤缩,惊骇欲绝,想要暴退,想要防御,但一切都太晚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三尺!对于修士而言,这几乎是贴身的距离!
“戮仙——”
林凡口中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那凝聚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残余九死灵力与意志的幽暗指芒,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无声无息地,却又快得超出了吴远山反应极限地,点向了他的丹田!
“不!!!”
吴远山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嘶吼,拼命催动护体灵光,同时身形竭力后仰!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熟透果子被戳破的声响。
幽暗指芒,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仓促间凝聚的、并不算浑厚的土黄色护体灵光,然后,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吴远山的小腹丹田位置!
“呃啊——!”
吴远山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弓成了虾米状,双眼暴突,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死寂、充满破坏力的异种灵力,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入了他的丹田,疯狂地侵蚀、破坏着他的筑基道基!原本奔腾如江河的液态真元,此刻如同被投入了寒冰地狱,瞬间变得滞涩、混乱,甚至开始有溃散的迹象!
他苦修数十载才凝聚的筑基道基,在这一指之下,竟出现了裂痕!
“你……你竟敢……废我道基?!”吴远山踉跄后退,指着林凡,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恐惧。道基受损,修为大跌几乎是必然,甚至可能终生无望再进一步!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林凡一击得手,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单膝跪倒在地,用青锋剑勉强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冷汗涔涔,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才那凝聚了最后力量与心神的一指,彻底抽空了他。
但他看着道基受创、气息急剧衰落的吴远山,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吴长老……咳咳……彼此彼此……你想废我经脉,我毁你道基……公平……很公平……”
“小畜生!我杀了你!”吴远山状若疯魔,不顾丹田传来的剧痛和灵力溃散的虚弱,强行提起残存灵力,挥动阔剑,如同街头混混般毫无章法地向着林凡劈砍而来!他恨!他悔!他要将林凡碎尸万段!
然而,道基受损,灵力十不存一,他的动作在林凡眼中,已然变得破绽百出,缓慢异常。
林凡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勉力抬起青锋剑,剑尖微颤,精准地点在了阔剑力道最薄弱之处。
“叮!”
一声轻响,吴远山这含恨一击竟被轻易荡开,他自己反而因用力过猛,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踉跄着几乎摔倒,只能用阔剑支撑着身体,怨毒无比地瞪着林凡,却再也无力发动有效的攻击。
一时间,场面变得有些诡异。
林凡单膝跪地,倚剑喘息,虚弱不堪。
吴远山拄剑而立,道基受损,气息萎靡。
林宏瘫在墙角,双臂尽碎,昏迷不醒。
还有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三方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短暂平衡。
林凡心知此地绝非久留之地。那逃走的魁梧汉子是个隐患,矿场的人也可能随时下来查探。他必须尽快恢复一丝行动力,然后离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石窟中央,那株依旧散发着幽幽蓝光、三片鬼火般的叶子轻轻摇曳的“幽魂哭婴果”。
此果蕴含精纯阴魂之力,对于滋养神魂、修复伤势或许有奇效。而且……不知为何,他体内的《九死玄功》在靠近此果时,运转速度似乎隐隐加快了一丝,仿佛对这果实散发出的精纯阴气,有着一种本能的……渴望?
“或许……它能助我快速压制爆气丹的反噬,恢复部分灵力……”一个念头在林凡心中升起。
他不再犹豫,强撑着剧痛和虚弱,用青锋剑当做拐杖,艰难地站起身,一步一挪地,向着那株幽魂哭婴果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吴远山看到林凡的动作,眼中再次爆发出贪婪与不甘,嘶声喊道,“那是我的!放下!”
林凡充耳不闻,此刻的吴远山,在他眼中已与废人无异。
他走到水潭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幽魂哭婴果,那果实表面流转的哭泣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阴气与惑人心神的力量。若是寻常修士,恐怕此刻早已神魂颠倒,被其控制。
但林凡修炼《九死玄功》,神识又经过两次蜕变与阴气淬炼,对此有着极强的抗性。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龙眼大小的幽蓝色果实采摘了下来。
果实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万载寒冰,其中蕴含的精纯阴魂之力,让林凡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连神魂的疲惫感都减轻了些许。
他毫不犹豫,直接将这枚价值连城、足以引起筑基修士疯狂的玄阶上品灵果,塞入了口中!
果实入口即化,并非想象中的冰冷刺骨,反而化作一股温润中带着一丝清凉的庞大洪流,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更有一部分直冲识海!
“嗡!”
林凡只觉得脑海中一声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原本因爆气丹反噬而如同火烧油煎的经脉,在这股温润清凉能量的滋养下,疼痛竟迅速缓解、平息!那滞涩、躁动的九死灵力,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精纯的能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壮大,甚至……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
更让他惊喜的是,识海之中,那股清凉的能量如同甘露,滋养着他先前因过度催动神识而带来的刺痛与疲惫,神识之力竟然也在缓缓恢复,并且似乎变得更加坚韧、敏锐!
这幽魂哭婴果,果然对修复伤势、滋养神魂有着奇效!
然而,就在林凡沉浸在这快速恢复的快感中时,异变再生!
他丹田深处,那篇承载着《九死玄功》总纲的神秘符文,在吸收了幽魂哭婴果的部分能量后,竟毫无征兆地,自主地、剧烈地……颤动起来!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炽烈的“渴望”感,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猛地从功法核心中传递而出,并非针对林凡自身,而是……笔直地指向了矿洞的更深处!仿佛在那无尽的黑暗地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强烈地吸引着、呼唤着它!
林凡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矿洞深处……竟然有能引动《九死玄功》自主异动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
(第2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