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匣飞出的冰剑钉入地脉裂缝时,龙枭的膝盖砸进焦土。他没去扶,只是盯着那十二道插进地下的剑影——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腐蚀。
千羽灵腕上的幼龙突然绷直,鳞片全部竖起,尾巴死死缠住她小臂。她抬手一摸,龙鳞烫得能烙熟鸡蛋。
“它要炸了?”龙枭嗓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不是它,是你。”她盯着他左肩,那道龙形纹路已经爬到颈侧,正往耳后钻,“你再撑下去,骨头渣子都得被雷劫炼成飞灰。”
话音刚落,天上那只金瞳眨了一下。
瞳孔里映出的画面变了:不再是龙枭持剑刺神,而是他自己跪在祭坛中央,双手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上刻着“千”字,正一滴滴往下淌金血。
“操。”龙枭啐了口唾沫,抬手就把剑匣往天上甩,“别看了!”
剑匣撞进雷云,寒霜炸开,云层裂出一道口子。可那金瞳只是微微一缩,下一瞬,裂口合拢,云团反而压得更低,雷光在云底滚来滚去,像一群被激怒的蛇。
千羽灵把幼龙从手腕解下来,直接按进自己心口。龙鳞刺进皮肉,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低声道:“来吧,老子今天非得看看,谁才是这破劫的主人。”
幼龙在她胸口炸开成一片光雨,旋即又聚拢,化作一条半透明的龙纹锁链,一头缠住她的手腕,另一头扎进地脉深处。
地面轰然震动。
银色液体从裂缝喷出,带着刺鼻的铁锈味。那些液体在空中没落地,反而悬停着,一滴一滴连成线,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阵法轮廓——和当年封印剑尊的天劫阵,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模拟。”千羽灵冷笑,“是重演。”
龙枭吐了口血,抹了把脸就往剑匣上按。冰晶顺着他的掌心蔓延,爬满整片手臂。他咬着后槽牙把剑抽回来,剑身已经布满裂痕,像是随时会碎。
“你不是要重演吗?”他抬头盯着金瞳,“那我问你,这一剑,到底该劈谁?”
话音未落,幻阵启动。
他看见自己站在雷云之下,剑尖挑着千羽灵的咽喉。她没挣扎,只是仰着头,眼里全是血丝。而他自己,嘴角咧着,笑得不像活人。
“假的。”千羽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连我一根头发都没碰过。”
龙枭猛地抽剑,幻象碎了一地。可真实雷劫也在这时落下。
第一道雷砸在剑匣上,整片冰晶当场炸裂。龙枭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撞上一根凝固的岩浆柱,咔嚓一声,肋骨断了至少三根。
他趴在地上咳血,发现血里混着碎骨渣。
“第二道要来了。”千羽灵站在阵眼中央,双手掐诀,金焰顺着龙纹锁链往上烧,“你要是还想装英雄,现在可以滚远点。”
龙枭没动。他把剑匣横在身前,用牙咬开手腕,血顺着剑脊流进去。剑身嗡鸣,竟又凝出三道残剑,歪歪斜斜地悬在空中。
“我不是装。”他抬头,眼白里全是血丝,“我是真不知道该劈谁。”
第二道雷劫落下时,幼龙突然仰头嘶鸣。
那声音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倒像是从时间缝里挤出来的。一瞬间,所有雷光都慢了下来,连空气都像被冻住。
千羽灵看见了——在雷劫的间隙里,浮现出三秒后的画面:龙枭躺在血泊里,胸膛塌陷,而她正把最后一滴金血喂进他嘴里。远处,一道人影提着完整的龙纹剑走来,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让地脉震一下。
她没时间细想,立刻将两枚残玉拍进阵眼。
金焰炸开,时空扭曲成漩涡。雷劫被卷进去一半,另一半却被幼龙张嘴吞了。
龙枭趁机把剑匣插进地脉节点。冰晶疯长,形成一张网,硬生生把雷劫偏转了方向。轰鸣声中,雷光砸进赤焰山背面的无人区,炸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偏了五丈。”千羽灵喘着气,“差一点就炸到城了。”
龙枭没回话。他正盯着自己右手——皮肤下有东西在动,像是骨头在重组。每拼回一块,就发出一声脆响,跟嚼碎玻璃似的。
“你听到了吗?”他突然说。
“什么?”
“钟声。”
千羽灵一愣。她确实听到了,低沉,缓慢,像是从地底传来的报时。可这地方哪来的钟?
幼龙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骨骼若隐若现。它蜷缩在千羽灵脚边,呼吸越来越浅。
“它撑不住了。”她蹲下身,手指抚过龙鳞,“吞太多雷,时间在它身上乱套了。”
龙枭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割开手掌,把血滴在幼龙头上。血落下的瞬间,龙鳞重新凝实,但颜色变了,从冰蓝转成了暗金。
“喂它点真东西。”他说,“别让它死在这儿。”
千羽灵没犹豫,咬破舌尖,一口金血喷在幼龙鼻尖。龙身猛地一颤,随即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成一圈,龙口对准地脉裂缝,像是在等什么。
第三道雷劫酝酿得格外久。
云层翻滚,金瞳收缩,整个天穹都压了下来。龙枭能感觉到脚底的地脉在抽搐,像是有东西要破土而出。
“来了。”千羽灵退到他身边,手按在幼龙化成的锁链上,“这次要是没偏,咱们就得交代在这。”
雷落下的刹那,幼龙张口。
它没咬,也没挡,而是直接把雷劫吞了进去。龙身瞬间膨胀,鳞片崩裂,露出底下交错的白骨。但它没倒,反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把雷劫的余威引向地脉深处。
轰——
地底炸开一片银光。无数把龙纹剑从裂缝中升起,每一把都冻结着一道残魂。剑锋朝内,围成一圈,最中央那把,剑柄上刻着一个“枭”字。
龙枭的剑匣自动飞出,十二道冰剑组成囚笼,将那把剑锁死。
“原来你早就知道。”千羽灵看着他。
龙枭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左肩的龙纹已经游到心口,和火焰胎记融在一起,形成一个古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印记。
地脉深处,钟声又响了一次。
这次更近了,像是从那把被锁住的剑里传出来的。
幼龙缓缓落下,重新缠上千羽灵的手腕。它的鳞片还没完全恢复,有几处还露着骨头,但眼睛是亮的,琥珀色的瞳孔映着天上残余的雷光。
龙枭弯腰捡起剑匣。冰晶表面,那道风化痕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鲜的裂痕,从顶端斜劈到底,像是被人用剑划过。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血和灰。抬头时,正看见金瞳在云层中缓缓闭合。
“它走了?”千羽灵问。
“没。”龙枭摇头,“它只是换了个地方看。”
话音未落,幼龙突然转头,望向地脉裂缝。它的瞳孔里,映出一道人影——白衣,负手,站在无数把龙纹剑的尽头,正一点点抬起右手。
龙枭的剑匣突然发出嗡鸣,十二道冰剑全部出鞘,悬在半空,剑尖齐刷刷指向那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