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灵的手还按在龙枭手腕上，指尖沾着血，黏腻得甩不掉。他没动，也没看她，只是盯着脚下那口冰井——井壁的剑纹正一寸寸剥落，像被火燎过的树皮，簌簌往下掉灰。
她刚想再开口，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某种东西从地底深处顶上来，把焦土拱得像煮沸的水面。十二道蛛网状的裂痕以他们为中心炸开，裂缝里涌出的不是岩浆，是炽白色的火焰。那火不烫，反而冷得刺骨，烧到哪儿，哪儿的空气就结出冰晶。
“你那血……”龙枭终于转头，看了眼她心口玉珏，“别让它流进裂缝。”
她没听。食指一划，在胸前划出新口子，血线甩出去，沿着图腾裂纹游走，像在画阵。血丝刚落进最后一道纹路，整片焦土“嗡”地一颤，火脉齐齐向上喷发，把天上的血月都映成了白炽色。
龙枭抬手抹了把脸，眉心裂开一道细口，精血涌出来，混着金蓝两色顺着鼻梁往下淌。他没擦，任由血滴悬浮在身前，一滴、两滴、三滴……三十六滴血珠围成圈，缓缓旋转，像颗微型星子。
“你疯了？”千羽灵咬牙，“精血离体三息就——”
话没说完，血珠炸了。不是炸开，是猛地膨胀，化作一面太极光轮，悬在两人头顶。光轮一转，地底的剑鸣就慢了半拍。
裂缝里的白火开始倒灌，往图腾中心收拢。焦土塌陷，露出底下一座半埋的阵法——十二根石柱围成圈，柱顶空着，像是等什么物件嵌进去。
千羽灵腕间的龙纹突然绷直，幼龙形态的印记“嗖”地窜出皮肤，绕着她转了一圈，冲向最近的石柱。它张嘴，咬住柱顶，整条龙身炸成蓝光，填进凹槽。
“换我护你。”她低声说，像是回应什么。
龙枭没应，只把玉珏从她手里抽出来。那玉珏早不是原来的模样，通体纯白，连纹路都磨平了，像块刚打磨过的石片。他单膝跪地，将玉珏嵌进中央阵眼。
刚碰到底，玉珏表面就浮出九道刻痕，双色火焰从边缘渗出，像液态金属般流动，填进刻槽。每填一道，空中就多一道光柱，等到第九道填满，十二道光柱已升到百丈高，在头顶交织成一道透明阶梯。
台阶上浮现出画面：有人持剑劈开云海，有人跪在雪地里接住坠落的星辰，有人将半截剑刃埋进山腹……全是剑尊生平。
“这不是传送阵。”龙枭盯着台阶尽头，“是天阶。”
话音刚落，阵眼处“咔”地一声，浮出半块令牌。青铜质地，边缘参差，像是被人硬掰断的。令牌悬在玉珏上方，微微发烫。
千羽灵伸手去拿，指尖刚碰上，令牌突然震了一下，一道细小的电弧“啪”地打在她虎口。她缩手，龙纹幼龙却主动游过去，贴上令牌缺口。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她疼，是那龙纹在疼。幼龙鳞片与令牌纹路一寸寸咬合，每接一节，她心口就抽一下，像有人拿针在挑她灵根。
“你体内的噬灵咒要反噬了。”龙枭伸手按住她后心，掌心滚烫，“撑住。”
她没撑。直接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令牌上。血没落，就被吸进纹路里，转眼凝成两个古字——“归墟”。
字一成，令牌整块发红，像是烧透的铁。远处中州方向，传来一声龙吟，云层裂开一道金缝，光柱直射而下，正正落在天阶顶端。
“楚地巫纹。”龙枭盯着那两个字，“三百年前，归墟令是天界镇门之物。”
“现在是半块。”她冷笑，“另一半在谁手里？”
他没答。左肩那道金纹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火焰胎记，纹路和她心口的一模一样。他伸手摸了摸，胎记突然浮空，化作一个缩小版的剑尊虚影，手持龙纹剑，剑尖朝外。
同一瞬，千羽灵心口灵根泛起涟漪，幽蓝火焰转白，像被漂洗过一遍。她抬手，指尖一挑，一道剑气迎面飞来，被她轻轻一拨，剑气在半空炸开，碎成七彩光雨，像琉璃片似的飘落。
“你这灵根……”龙枭眯眼。
“纯了。”她活动了下手腕，“以前是双生火，现在是单生白焰——再没人能拿我当容器了。”
他点头，刚想说什么，胎记虚影突然转向阵外。百丈外，白衣男子站在焦土边缘，手中龙纹剑横举，剑锋凝出十二道诛魂剑气，直指天阶。
虚影动了。没有多余动作，直接提剑迎上。白衣男子的剑气凝实如铁，虚影的剑却像流动的火，一碰即散，又瞬间重组。一来一回，剑气被尽数挡下，白衣男子手腕一震，剑身裂纹又深了半寸。
“胎记和井纹一样。”千羽灵忽然说，“你根本不是剑尊本体，你是他留下的善念化身。”
龙枭没否认。他只是把剑匣横在两人中间，冰晶自动延伸，绕着他们画出同心圆阵法，纹路呈螺旋展开，一圈比一圈紧。
“要结盟？”她挑眉。
“要活命。”他抓过她左手，和自己叠在一起，“咬。”
她没犹豫，一口咬下去。血一出，两人交叠的手下方升起一朵虚影莲花——金蕊蓝瓣，根系缠成双龙戏珠纹，缓缓旋转。
莲花绽放的瞬间，白衣男子的龙纹剑突然发出一声悲鸣，像是认主的刀被强行折断。
“走。”龙枭松开手，抓起她手腕就往天阶上迈。
刚踏上第一级，罡风袭来。不是风，是空间裂缝里的切割力，瞬间削断他半截衣摆。他反手一扯，布料缠上她手腕，布料一碰皮肤，立刻硬化，转金属，再转半透明晶膜，最后化作一截龙鳞铠。
“你这衣服……”她皱眉。
“借的。”他头也不回，“等回去再赔。”
她没再问。把玉珏按在他后心，玉珏瞬间分化出万千丝线，像活物般游出，织成一张网，罩住两人。丝线穿行在罡风中，如游鱼穿浪，毫无滞涩。
天阶尽头，光幕已完全展开。白衣男子终于动了，挥剑斩向阵法光幕。剑锋触及双色火焰的刹那，整把剑熔成铁水，滴滴答答往下掉。
龙枭抱着她，一步踏进光幕。
光幕闭合前，千羽灵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白衣男子站在原地，手中只剩剑柄。他抬起眼，额心火焰印记一闪，嘴唇动了动。
龙枭突然将她往怀里一压，后背硬生生扛住一道穿空而来的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