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塌了一半,碎石还在往下滚,千羽灵跪在边缘,手里攥着那把剑。剑身冷得像冰,可她掌心滚烫,血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剑格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烧红的铁浸进了水里。
她没动,也没抬头。第五道天雷劈完之后,天地安静得离谱,连岩浆都不翻了,仿佛刚才那场劫是假的,龙枭的消散也是假的。
可剑匣还在她怀里,盖子半开,里面那枚青铜令牌正微微发亮。
她盯着它,忽然冷笑:“藏得够深啊,连我都以为你只是个破剑灵。”
话音刚落,令牌猛地一震,紫黑色罡风从祭坛裂缝里喷出来,吹得她整个人往后滑了半尺。她立刻把龙纹剑往地上一插,剑身没入岩层三寸,总算稳住身子。风里带着股铁锈味,还有种说不清的嗡鸣,像是有无数人在极远处念咒。
“归墟……通道?”她念出刚才听到的词,眉头一跳,“谁给你的权限?”
令牌不答,只是越来越烫。她低头看去,锁骨下的剑印已经暗得发紫,边缘开始龟裂,像是干涸的河床。她咬牙,伸手去拿令牌——
指尖刚碰上,令牌“轰”地爆开一道蓝光,和她掌心残留的血痕对上了。两股幽蓝纹路一碰,她手臂一麻,整条经脉像是被针扎过一遍。血珠自动离体,飞进令牌里,被吸了个干净。
“喂!”她猛地缩手,“你当我是血袋?”
令牌浮了起来,悬在剑匣正中,表面浮现出一道剑印——和龙枭最后按在她额头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愣了两秒,忽然笑出声:“临走还留后手?你这人死都不死利索。”
话没说完,脚下地面“咔”地裂开,一道漆黑裂缝直通地底,裂缝中涌出的风不再是罡风,而是带着撕扯感的吸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往下拽她。她立刻反手抓住剑柄,可整个人还是被拖得往前滑。
“操!”她骂了一声,本能地把令牌往锁骨处一按。
蓝光炸开,护罩瞬间成形,把她整个人包住。吸力还在,但至少没再往前拖了。她喘了口气,抬头一看——
祭坛上方,虚空正在扭曲,像水面被扔了块石头。一圈圈涟漪扩散开,中央渐渐凝出一根光柱,通体银白,表面流动着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禁制被激活了。
“检测到双生魂持有者。”机械女声从光柱里传出,不带情绪,“归墟通道开启,倒计时——三。”
她瞳孔一缩:“三?你倒是挺会卡点。”
“二。”
她没时间犹豫,一把抓起剑匣,把令牌塞回去,盖子一扣,抱在怀里。龙纹剑还插在地上,她伸手去拔——
剑没动。
“你搞什么?”她用力一拽。
剑身突然自主震颤,龙纹活了一样,顺着剑脊往上爬,化作一条光龙,从剑尖腾空而起,尾巴一甩,缠住她腰,硬生生把她往旁边一拉。
“一。”
光柱轰然炸开,吸力暴涨。祭坛边缘的石头直接被扯碎,飞进光柱里,瞬间消失。千羽灵被光龙卷着,勉强稳住,可护罩已经开始龟裂,蓝光一闪一闪,像快断电的灯。
“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她冲着光龙吼。
“闭嘴!”剑灵的声音从龙首传出,炸得她耳膜疼,“再往前半步,你就成归墟的祭品了!”
“那现在呢?我站这儿等它请我喝茶?”
“撑住!”光龙猛地摆尾,剑尖朝下,狠狠刺进地面。这一击带着千钧之力,剑身没入岩层近半,硬是在吸力中心撑出一块三丈方圆的安全区。
她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抬头看去——光柱中央,一道门形轮廓缓缓浮现,通体由冰晶构成,边缘缠绕着黑雾。门内不是黑暗,而是无数悬浮的碎片,每一块都像镜子,映出不同的画面。
她眯眼一看,心跳漏了一拍。
第三世,她被业火烧得只剩半具躯壳,龙枭跪在火海里,抱着她一动不动。
第七世,冰窟塌了,他刨了七天七夜,指甲翻了,血混着雪泥往下滴。
第十三世,他替她挡下血魔的箭雨,最后一刻还在喊她的名字。
“全是……真的?”她喃喃。
“蠢货!”剑灵气急败坏,“那是归墟的诱饵!它专门挑你最痛的地方放!”
她没听进去,往前迈了一步。
光龙立刻收紧,把她拽回来:“你灵根里的双火还没融合,进去就是送死!”
“那他呢?”她指着冰晶里一道身影——龙枭穿着初见时的玄色劲装,站在雪地里,冲她笑。
“幻象!全是幻象!”
“可他笑得……和以前一样。”
“你他妈现在是听觉失灵还是脑子烧了?归墟靠吞噬记忆存活,它复制得了脸,复制不了魂!”
她咬牙,没再动。可就在这时,归墟之门“咔”地一声,门缝裂开一道口子。一股寒流喷出,不是风,而是带着腐蚀性的时空乱流,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波纹,像被酸液腐蚀。
她立刻催动灵根,白光裹住全身。乱流撞上护罩,发出“滋滋”声,护罩边缘开始发黑。
“撑不住多久。”她低声说。
光龙没答话,而是突然松开她,剑身暴涨,化作一道流光,直冲门缝。剑尖没入三寸,卡住门缝,硬生生把喷发的乱流压慢了一瞬。
“好机会!”她立刻咬破舌尖,血珠喷在龙纹剑上,瞬间气化。这一招她用过无数次,引动地底岩浆——
可这次,岩浆没上来。
她一愣。
“地脉被封了。”剑灵声音发紧,“归墟切断了灵脉连接。”
“那就用别的。”她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灵根震动,双色火焰刚要涌出,却在经脉里打了个转,又退了回去。她脸色一白——刚才那一战耗得太狠,灵力还没恢复。
“别逞强。”剑灵说,“我们得撤。”
“撤?”她冷笑,“往哪儿撤?祭坛都快塌了。”
话音未落,门内突然伸出一只半透明巨手,五指如钩,直抓她面门。她本能后仰,可护罩被乱流腐蚀得只剩薄薄一层,“啪”地碎了。
巨手擦着她鼻尖掠过,抓空。
“火墙!”她吼。
光龙立刻调转剑身,剑尖朝地,引动残留的地火。一道岩浆柱终于冲出,虽不如从前,但也够了。她抬手一引,火柱横扫,在门前铸起十丈火墙。
巨手被灼得缩回,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她喘着气,盯着火墙后的归墟之门。冰晶世界还在流转,龙枭的幻象站在中央,忽然转头,对她笑了笑。
然后,张了嘴。
可传出的,是她的声音:“下一世,换你找我。”
她浑身一震。
“别信!”剑灵怒吼,“那是它在模仿!”
她没动,也没反驳。只是慢慢站直,握紧了龙纹剑。
火墙开始塌陷,岩浆流速减慢。归墟之门的裂缝在扩大,那只巨手随时会再扑出来。她低头看去,令牌在剑匣里发烫,蓝光越来越亮,像是在催她做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前走。
“你疯了!”剑灵大吼,“你进去就是魂飞魄散!”
“那也比站在这儿等死强。”她冷笑,“再说了——”
她顿了顿,看向冰晶里的幻象。
“他要是真在里头呢?”
光龙猛地收紧,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你敢踏进一步,我就把你钉在地上!”
“那你试试。”她抬起手,掌心血痕与令牌共鸣,蓝光再次炸开,“现在——是我说了算。”
她迈出第二步。
火墙轰然倒塌,最后一股岩浆流干涸。归墟之门完全开启,黑雾翻滚,冰晶世界旋转加速,中央那座巨大的剑尊冰雕缓缓睁开双眼。
她没再看它。
她只盯着那道幻象,一步步往前。
光龙死死缠住她,不让她再进。
她忽然笑了:“你不是剑灵,你是他的执念。所以——”
她抬手,一掌拍在剑身。
“你也想见他,对吧?”
光龙猛地一颤。
那一瞬,束缚松了半寸。
她抓住机会,猛地挣脱,冲向归墟之门。
光龙在身后怒吼,可她已经跃入光柱。吸力瞬间将她包裹,身体像是要被撕成碎片。她死死抱住剑匣,耳边全是风声、哭声、笑声,还有那句重复了十七世的话——
“换你等我。”
她张嘴,想回一句,可声音被吸走了。
最后一刻,她看见冰晶世界中央,龙枭的幻象抬起手,朝她伸来。
她伸手去抓。
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令牌突然爆开强光,整座归墟之门定格成一幅静止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