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火焰顺着千羽灵的手臂往上爬,像一条活的蛇,在皮肤下钻行。她能感觉到那股热不是烧在表皮,而是从骨头缝里往外渗,带着某种黏腻的甜腥味,像是血在高温下蒸发出的铁锈气。她没松手,匕首还攥在掌心,刀柄上的“灵”字已经被汗浸得发滑。
龙枭动了。
他没说话,也没拔剑,只是从剑匣侧面抽出一片冰晶,薄得像纸,边缘锋利。他走近时,寒气先到了,扑在她脸上,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本能地抬手挡,匕首横在颈前,动作却迟了半拍——情药的余韵还在经脉里乱窜,让她反应慢了一瞬。
冰刃落下,精准刺进锁骨下方三寸,血喷出来,溅在他袖口。粉色雾气“嗤”地腾起,混着血味和一种奇怪的甜香,在空中扭成几道细丝,又迅速消散。
“你的血比毒更烈。”他说,用衣摆裹住冰刃,把血擦掉。盲瞳倒映着她伤口边缘凝出的冰晶,像是霜花刚结成的模样。
她喘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去。但还是撑住了,手撑着地,指尖压住那滩还在冒泡的血迹。热流顺着血管退下去一截,脑子清明了些。
“你早知道会这样?”她问,声音有点抖,但不是因为疼。
龙枭没答,只是把冰刃收进剑匣夹层,动作熟练得像每天都在做这种事。
她低头看自己的伤口,血已经不再喷,而是缓缓渗,每出一滴,就在地上画出一个微小的符头。她没动,任由血流,手指悄悄在地面划拉,把那些零散的血点连成逆转阵的起笔。
洞窟深处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脚步,是布料擦过石石的声音。三个人影从瘴气里走出来,戴着天剑宗执法堂的面具,剑锋缠着幽蓝火焰,和血池幻象里的一模一样。
她蹲着没动,像是虚弱得站不起来。
三人分散包抄,动作整齐,显然是练过的。中间那个抬剑,剑尖直指她后心。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手掌猛地拍地,血符瞬间亮起,纹路倒卷,像一张翻过来的网,把三人掀得离地而起。他们撞向血池残液,面具在空中碎裂,露出颈后相同的暗红印记——和冰尸身上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一窝蛇。”她抹了把嘴角,不知道是血还是药毒的残留。
最后一个还活着,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咯咯声。龙枭的冰刃已经抵在他咽喉,只要再进半分,就能封住气脉。
那人挣扎着抬头,眼神涣散,却突然笑了:“她流的血……能开禁门……”
话没说完,冰刃一转,人不动了。
龙枭收回手,袖口沾了血,正在慢慢结冰。
千羽灵坐在地上,伤口还在渗血,但她没去包扎。情药的余热在体内游走,忽冷忽热,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知道这不只是药效,更像是某种共鸣——每当龙枭靠近,她体内的东西就躁动一分。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她没躲。
他伸手,一把扯开她衣领,指尖顺着锁骨伤口滑过,动作轻得像在试温度。血沾在他指腹,没立刻凝固,反而像活物一样微微颤动。
“下次再中招,”他说,“就锁进冰棺。”
她没退,反而抓住他手腕,用力按在伤口上,让血直接浸透他袖口的布料。玄色衣料吸了血,颜色变深,边缘开始结霜。
“要锁就现在。”她抬头盯着他,“反正你的冰棺里,早该有我的位置了。”
他喉结动了一下,没甩开她的手。
她另一只手把残本从怀里掏出来,翻到记载双生魂的那页,直接按在他掌心。纸页上有血渍,是她之前划手留下的,已经干了,但字迹还在:“双生魂现,需以剑尊心血为引。”
他低头看了眼,没抽走。
“你看,”她声音低下去,“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带我来这儿,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等我变成下一个冰尸。”
龙枭没否认。
他忽然抬手,扯开自己衣襟。
心口处,一道幽蓝火焰纹身盘踞在皮下,形状和剑匣外侧的刻纹完全一致,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那纹路还在动,随着呼吸明灭,像有活火在血管里烧。
她盯着看了两秒,伸手从毒囊里抓了把粉末——是她从药庐偷配的“断炎果”磨的,专克灵火灼脉。她撒在自己伤口上,火焰果然缩了一下,但没熄,反而在冻伤边缘重新燃起。
“有意思。”她喃喃,“烧的是经,冻的是血,两边都能活。”
她伸手,指尖碰上他心口的纹身。
就在接触的瞬间,剑匣发出一声低鸣,像是某种东西被惊醒了。最底层那具冰尸,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
眼睛是她的。
一样的瞳色,一样的眉形,甚至连右眼角那颗小痣都一模一样。
她没缩手,反而把掌心整个贴上去,感受那纹身的跳动。和她脉搏的频率,几乎同步。
“你看,”龙枭忽然握住她手腕,把她手指按得更深,“我们早就连在一起了。”
她没挣脱。
剑匣的鸣声没停,反而越来越急,像是在催什么。冰尸睁着眼,直勾勾盯着她,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那三个死掉的面具人。他们的尸体泡在血池残液里,颈后印记正在褪色,露出底下的旧伤——是剑痕,天剑宗灭门那夜的制式剑法,七寸长,斜切入骨。
她慢慢站起身,腿还在抖,但站住了。
“你说他们不该活。”她看着龙枭,“可你留着这些余孽,让他们戴着面具,守着血池,到底是在等谁?”
龙枭没答。
她往前一步,匕首还握在手里,刀身上的幽蓝火焰已经退到根部,像一缕将熄未熄的火苗。
“你让我用这把匕首杀你。”她说,“可你明知道,我一旦动手,就会触发什么。你在等我变成她——和冰棺里的那个一样。”
龙枭终于抬眼。
虽然看不见,但那目光沉得像压了千斤冰。
“你不怕我杀你?”她问。
“怕。”他说,“所以我不躲。”
她冷笑,手指收紧,匕首微微颤动。
火焰顺着刀柄爬上来,烧到她虎口。
她没松手。
剑匣的鸣声忽然停了。
冰尸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