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从地缝里喷涌而出,像一锅烧沸的铁水,咕嘟着冒泡。千羽灵一脚踩空,左腿直接陷进黏液池,皮肉瞬间焦黑剥落,露出森然白骨。她没叫,只是猛地拽住龙枭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拉。
“别愣着,走!”
龙枭反手撕下衣摆,缠住她小腿。血霜顺着布料爬行,把腐蚀液冻成灰白色结晶。他刚想说话,头顶火幕轰然裂开,十二杆血枪破空而下,枪尖带着记忆碎片的残影,直取两人咽喉。
“跳。”
千羽灵一把将玉珏按进他心口,幽蓝火焰腾起,裹住两人身形。她拽着他往后一倒,两人齐齐坠入岩浆海。
滚烫的火流吞没头顶的瞬间,气泡在身边炸开,每一只都映出一张扭曲的人脸——眉心火焰纹跳动,面容与寒霄七分相似,眼神却透着被灼烧的痛苦。有三只气泡撞在一起,人脸融合成一张,嘴角咧到耳根,无声地笑。
岩浆深处并不黑暗。火光映出一座沉没的水晶宫,穹顶垂下千根冰刺,每一根里都封着一个女子冰雕,面容与千羽灵毫无二致。她们闭着眼,唇色发紫,像是死于极寒。
龙枭抽出冰剑,一剑斩断最近的冰刺。剑锋触冰刹那,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某种活物在棺中抓挠。冰雕碎裂,里头的女子瞬间化作黑烟,烟雾凝成半截手臂,五指抓向千羽灵咽喉。
她抬手一掌拍散黑烟,金焰在掌心翻滚:“这地方挺会招呼人。”
主殿大门敞开,壁画铺满整面墙。画中是“双生魂祭天图”:两名修士背靠背跪在祭坛上,胸口插着同一柄龙纹剑,血流成河,天空裂开一道金缝。千羽灵走近,指尖刚触到墙面,金焰自动窜出,将整幅壁画烧成灰烬。
灰烬落下,露出后头一行血字:**善魂灭则天道崩**。
龙枭盯着那行字,右眼金光微闪。他忽然抬剑,一剑劈向壁画残框。木屑飞溅中,黑色黏液从墙内涌出,迅速凝成人形——寒霄的半身像,左臂缠着龙纹剑碎片,碎片边缘滴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发出铁锈味的嘶响。
“挺会演。”千羽灵冷笑,“上次见你,你还装什么剑尊首徒。”
她转身走向主殿中央,地面缓缓浮现环形血阵,阵眼处悬浮着一枚火焰胎记,形状与龙枭心口的一模一样。她没犹豫,抬脚踏进阵中。
金焰与幽蓝火从她脚底涌出,交织成双生魂印记。地面震动,壁画残灰腾空而起,在空中重组为新的画面。
画面里,三百年前的祭典日,临仙镇外血流成河。龙枭站在祭坛中央,手持龙纹剑,剑尖贯穿一名药人女子的胸膛。那女子穿着粗布衣,面容模糊,但锁骨下的朱砂印记清晰可见。
正是千羽灵。
剑身映出寒霄的冷笑面容,他站在龙枭身后,手搭在他肩上,像是在操控提线木偶。可就在画面即将结束时,被刺穿的“千羽灵”突然睁眼,瞳孔深处闪过一道白衣身影——与寒霄容貌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千羽灵盯着那双眼睛,呼吸一滞。
“那不是我。”她低声说,“那是替身。”
龙枭没说话。他盯着画中自己握剑的手,指尖微微发颤。那一剑,他记得。剑落时,心里没有一丝犹豫。
水晶宫开始崩塌。穹顶的冰刺一根根碎裂,每一块掉落的晶体都映出龙枭的身影——他在镇中挥剑,斩断药人手足;他站在火堆前,亲手点燃记载噬灵咒的竹简;他跪在雪地里,把千羽灵的尸体抱进冰棺。
“全是假的。”千羽灵咬牙,“你不是屠镇的凶手,是被人操控的刀。”
话音未落,宫殿四壁轰然炸开,一道剑尊虚影从火中走出。他身形高大,白衣无尘,面容模糊不清,唯有掌心一道火焰纹,与龙枭心口完全一致。
虚影抬手,掌心对准两人。千羽灵猛地扯断颈间鲛绡,露出心口的火焰胎记,迎着虚影掌心撞去。金焰顺着虚影手臂蔓延,烧向肩颈。
虚影不躲,反而张口一吸,竟将火焰吞入腹中。他腹部鼓起,像是怀了胎,皮肤下有火光游动。地面血阵突然倒转,中央凹陷,形成旋涡,要把两人吸入阵眼。
龙枭左眼转黑,右眼金光暴涨,两股火焰在眉心对撞,寒霜领域瞬间展开。冰晶从他脚下蔓延,冻结虚影双腿。他趁机冲上前,一拳砸向虚影胸膛。
“砰!”
虚影胸口凹陷,却没有血。他低头看了眼,忽然开口,声音竟是寒霄与龙枭的叠加:“容器终将归位。”
千羽灵抓住机会,将玉珏刺入虚影眉心。幽蓝火焰从伤口喷出,迅速冻结半座水晶宫。冰层蔓延至虚影腰部时,龙枭一掌劈开他胸腔。
里面没有心脏。
只有一枚跳动的半截龙纹剑碎片,剑脊上刻着一个“枭”字。
龙枭伸手抓出碎片,刚握在手中,碎片便碎裂成灰。与此同时,四周所有冰雕同时转头,面朝两人,口中齐声传出寒霄的声音:
“你们逃不掉的。”
话音落,水晶宫彻底崩塌。岩浆从四面八方涌来,吞没宫殿残骸。千羽灵一把抓住龙枭手腕,剩余幽蓝火在身前凝成护罩。龙枭将剑匣横在胸前,挡住最先刺来的三杆血枪。
枪尖与剑匣相撞,反冲力将两人猛地推出火海。
他们摔在赤焰山脚的焦土上,耳边还回荡着寒霄的回音。千羽灵喘了口气,抬手抹去脸上的灰,发现怀中玉珏不知何时已嵌入山体。山壁裂开一道缝隙,露出石阶,蜿蜒向上,直通幻城城门。
龙枭撑着地面坐起,心口突腾微微发烫。他低头看了眼剑匣,十二道冰剑只剩十道。
千羽灵盯着那道石阶,忽然笑了:“这台阶,怎么看着像口棺材张着嘴?”
龙枭没答。他盯着山体上的玉珏,发现那枚“枭”字碎片的灰烬,正顺着玉珏边缘缓缓渗入石缝。
石阶第三级,有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人用剑尖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