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表面的虚影还在,幽蓝轮廓勾勒出那道熟悉的身形。千羽灵盯着它,掌心的血顺着剑脊往下淌,滴在青玉地面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像是谁在锅里煎油。
她没动,剑也没收。
虚影抬起右手,指向她。她也抬手,把剑尖往自己心口挪了半寸。
“你再指一下试试?”她说。
虚影没反应,但地缝深处的波动突然加剧。岩浆翻了个泡,咕嘟一声,吐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那东西浮在半空,边缘还卡着一片幽蓝鳞甲,像是从什么活物身上硬扯下来的。
“第十三次轮回的遗物。”她认出来了,那是龙纹剑的缺口部分。她记得那一世,龙枭为了替她挡下剑尊一击,整个人被钉在焚天谷的石壁上,剑身崩裂,魂魄碎成十七片。
地缝里又冲出七道熔岩柱,在空中扭曲、凝结,最终拼成一个比刚才大了三倍的剑尊虚影。它悬浮在祭坛上空,面容模糊,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千羽灵冷笑一声,甩手将龙纹剑插进身前地面。双色火焰瞬间炸开,形成一道环形屏障。三具从裂缝里爬出的冰尸刚碰上火圈,就“噼啪”作响,转眼化作水汽。
她俯身抓起一块青玉碎片,看也不看,反手掷向岩浆。
玉石撞上滚烫的液面,瞬间膨胀,“砰”地炸开。堵塞在地缝中的岩浆被震得向两侧分开,露出底下那枚缓缓上升的暗红光点——正是那半块龙纹剑碎片。
虚影抬手,千羽灵左臂猛地一凉。十七道血色咒印浮出皮肤,像蚯蚓一样往肩膀爬。每一道印子亮起,她体内的灵根白光就被抽走一缕。
“又来这套?”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龙纹剑的太极图上。
剑身一震,浮现出一段记忆:龙枭抱着一个发光的容器跳进轮回井,背后插着三把带咒印的冰锥。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像个傻子。
“你倒是挺会挑时候回忆。”她低声骂了一句,逆转灵力,把那十七道咒印往掌心魂契的位置逼。
皮肤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但她没停。随着咒印汇入魂契,原本熄灭的灵根突然一颤,从纯白转为透明,双色火焰在其中流转,像两条缠在一起的蛇。
“不可能!”虚影的声音变了,夹杂着剑尊的冷厉和龙枭的嘶哑,“善魂容器怎会觉醒吞噬之力?”
“容器?”千羽灵抬头,嘴角一扯,“你管一个能把你剑砸碎的人叫容器?”
话音未落,她掌心火焰凝成一把剑型,直刺虚影眉心。
虚影面部崩解,露出底下无数张扭曲的脸,每一张都像极了龙枭,却又陌生得可怕。它们张嘴嘶吼,声音混成一片:“双生魂……永生劫……”
“闭嘴。”她一挥手,剑型火焰炸开,那些人全被烧成灰烬。
地缝深处又涌出幽蓝火海,火苗中浮现出三幅画面:龙枭第一世被剑尊斩首,第二世被钉在冰柱上风化,第三世被抽魂炼剑。每一世,他死前都冲她笑。
“演得挺像。”她说,“可惜我看过原片。”
她不闪不避,任由火海将自己吞没。意识快要被烧光时,她猛地将龙纹剑刺入心口。双色火焰顺着剑身涌入心脏,画面里的“龙枭”突然转头,对她眨了眨眼。
“就知道你会来。”那幻影说。
她没答,反手一剑劈向画面中的轮回井方位。虚空裂开十七道缝隙,所有负面记忆如潮水倒灌,虚影在惨叫中化作光点,散得干干净净。
千羽灵单膝跪地,喘了两口气,低头看自己的手。灵根彻底透明了,双色火焰在经脉里奔涌,像江河入海。龙纹剑自动飞回她手中,剑格处的太极图正在重组,两条火龙缠绕着浮现,鳞片清晰可见。
她刚想站起来,祭坛突然剧烈震颤。十七块青玉碎片腾空而起,直立成剑,剑尖齐齐对准她心脏。
“又来?”她冷笑,“你们是觉得我肩膀不够疼?”
她没躲,任由冰剑刺入双肩。可就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双色火焰顺着剑身蔓延,冰剑迅速融化,剑柄浮现出一行朱砂小字:“第十七世,偷了你半块桃花酥。”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还真记得?”
她握住其中一把冰剑,当笔使,在空中划出焚天谷的控火诀。火焰化作锁链,缠住其余十六把冰剑,形成一个环形剑阵。阵心处,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升起。
“你果然……”龙枭的残魂开口,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不少,抬手抚过她肩头的伤口。火焰自动缠绕,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比我想象中还要耀眼。”他说完,还特意眨了眨眼。
“少来。”她甩开他的手,“你这魂都快散成雾了,还有心思调情?”
“这不是调情,”他正色道,“是客观评价。”
她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脚下祭坛突然塌陷。地底传来一股比血魔更强的吸力,她体内的灵根开始逆流,火焰往脊椎倒灌。
“看来有人还不死心。”她咬牙,一把将龙纹剑倒插在祭坛中央。
双手结印,正是双生魂特有的羁绊印。灵根中的双色火焰自动分出两股,注入剑身。剑格处的两条火龙猛然睁眼,腾空而起,盘旋一圈后,直扑地缝。
火龙张口,将那股吸力源头整个吞下。火焰中浮现出十七幅快闪画面:龙枭第一世替她挡雷劫,第三世为她断后腿,第七世背着她逃出焚天谷,第十三世抱着她的残魂跳进轮回井……
每一世,他都死了。
最后一幕定格在他第十七世坠入轮回井的瞬间。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
她没听清。
火龙在空中盘旋一周,突然爆炸,化作漫天星火。千羽灵在强光中看见龙枭的残魂对她伸手,腕间的魂契黑纹彻底消散,像是从未存在过。
她伸手想抓住他,可指尖刚触到光影,那身影就淡了一分。
“别动。”他说,“再动一下,我这魂就得散成烟花了。”
“那你别散。”她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按进现实里。
“我尽量。”他笑,“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
“说。”
“下次轮回,别再让我等你三百年才觉醒灵根。”
“那你下次也别一见面就偷我吃的。”
“那不是偷,是预支。”
“预支你个头。”
两人说着,祭坛又是一震。地缝深处传来新的波动,比刚才更沉,更稳,像是某种东西彻底醒了。
千羽灵握紧龙纹剑,剑身嗡鸣。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双色火焰已经完全融合,灵根不再是单纯的火源,而像是一口火井,随时能喷出焚天之焰。
龙枭的残魂站在她身侧,半透明的手搭在剑柄上。两人并肩而立,影子被地底的红光拉得很长。
“准备好了?”她问。
“早就好了。”他说,“就等你下令。”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踩上剑柄,运转《焚天诀》最高篇章。两条火龙从剑格腾空而起,盘旋一周,直扑地缝深处。
火光冲天而起的瞬间,她听见剑尊最后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双生魂……永生劫……”
她没回头,只是抬手抹掉溅到脸上的岩浆,低声说:“劫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