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灵肩上的龙纹剑还没放稳,心口突然一沉,像是有人往她胸口塞了块烧红的铁。她脚步顿住,没出声,只左手猛地按在胸前,指缝间渗出一丝幽蓝的光。
那光不往外窜,反而往里缩,像在她皮下爬动。
她没慌。上一章那点血换来的光茧还在,残魂没散,这点动静她认得——不是外力入侵,是里头那东西自己醒了。
“这时候闹脾气?”她低声道,嗓音还哑着,但不像刚才那么虚,“想说话就直说,别拿我心口当炉子烧。”
话音落,心口那团蓝光猛地一跳,像是回应,又像是挣扎。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上冲,直奔灵台。她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她咬牙撑住,右手反手把龙纹剑插进地缝。剑身入石三寸,震出一圈细灰。她靠着剑柄站稳,额头渗汗,不是疼,是灵根在抖——透支的经脉被强行灌入一股陌生力量,像往裂了的水管里打气。
“你要是想翻我脑子……”她喘了口气,手指掐进掌心,“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可那股力道没停。蓝光从心口蔓延到手腕,再顺着小臂往上爬,所过之处,经脉发烫,像是被火燎过。她没拦,反而松了劲,让那光流自己走。
她知道这节骨眼上硬扛是傻子。上一章她用血稳住残魂,等于在两人之间搭了条线。现在线那头有人扯了,她要是死攥着不放,断的只会是自己。
蓝光爬到肩头时,她眼前猛地一晃。
不是幻觉,是记忆。
但她没动,也没闭眼。她知道这是残魂在放东西出来,不是抢,是给。
画面一开始是乱的,像被人撕碎又胡乱拼上的画。她看见雪,看见火,看见一口井,井壁刻满字,密密麻麻,全是“守”。
然后画面一转,定住了。
井口边,站着一个人。玄色衣袍,肩头有血,手里抱着个冰封的女子。女子面容模糊,但那身形,那角度,像是被谁精心封存过的。
千羽灵呼吸一滞。
她认得那口井。归墟轮回井,传说中魂魄重入六道的入口。可眼前这人,不是随便站在井边——他是要跳。
“龙枭……”她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像怕惊了画面。
那人没回头,只低头看了眼怀中女子,抬脚,跨过井沿。
就在他跃下的瞬间,井壁那些“守”字突然亮起,一道道金光缠上他身体,像是在拉他回来。可他没停,反而把怀中人抱得更紧,纵身一跃,消失在幽深井口。
千羽灵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她伸手撑地,掌心触到碎石,硌得生疼,可她顾不上。
那不是幻象。那力道,那气息,那决绝的姿势——她见过十七世。每一次她死,他都站在她尸体前,一动不动,直到天塌。
可她从没见过他跳井。
更没见过他怀里抱着别人。
“你他妈……”她喉咙发紧,“抱着谁?”
心口那团蓝光没回应,只是微微颤了颤,像是在喘。
可就在这时,画面又动了。
不是接着往下,而是倒回去。井外,雪地里,站着另一个身影。
白衣,高冠,袖袍垂地,面容模糊,可那股气息——千羽灵浑身一僵。
剑尊。
他站在井外,离井口三步远,没拦,没动,只冷冷看着。
然后,他抬手,袖子一挥。
三个字凭空浮现,刻在虚空,像刀凿出来的一样:
“守不住的。”
千羽灵猛地抬头,像是要冲进画面里打他一拳。可她动不了,整个人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卡住。
那三个字不是说给她听的。是说给井里那人的。
是说给龙枭的。
“放屁!”她吼出来,声音撕裂空气,“你算什么东西?你说守不住就守不住?”
心口那团蓝光剧烈震颤,像是被她这一嗓子震得不稳。她胸口一痛,差点呕出血来。
可她没停。
“他跳了井,他抱着人下去了,他没跑!他没丢下谁!”她一字一句,像是要把这三个字砸回剑尊脸上,“你懂个屁的‘守不住’!”
画面开始碎裂,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抹除。可她不管,只死死盯着那口井,盯着那三个字消失的地方。
然后,蓝光退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那股热流从她经脉里抽走,像退潮一样,留下满身冷汗和一阵阵发虚的颤。
她跪在地上,手撑着地,肩膀一耸一耸,不是哭,是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头。
眼前还是那片废墟。祭坛塌了半边,地缝还在冒腐味,风从底下钻出来,吹得她衣角乱抖。龙纹剑还插在地里,剑柄沾了灰,但她没去擦。
她只低头,看了眼心口。
那里还热着,像是刚被火烤过。蓝光没了,可那股沉甸甸的感觉还在,比刚才更重。
她伸手,慢慢摸上心口。
“所以……”她声音哑得不像话,“你跳井不是为了活,是为了把她送进去?”
心口没回应。
她也不需要回应。
她慢慢撑地站起,膝盖有点软,但还能走。她拔出龙纹剑,剑身轻得不像话,像是里头少了点东西。
可她知道,不是少了,是换了。
她握紧剑柄,往前走了一步。
脚刚落地,一股拉力突然从背后袭来。
不是风,不是气流,是种更老的东西——像是宿命的钩子,从她出生那天就挂在她背上,现在终于开始收线。
她脚步一滞,肩头一沉。
归墟门虽闭,可吸力还在。残余的力道像藤蔓,缠上她脚踝,顺着经脉往上爬,要把她重新拖进那道门缝。
她没回头。
上一章她用剑横着说“轮到我说了算”,可那只是嘴硬。那时候她还在扛,还在挡,还在等别人给答案。
现在不一样了。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刚才撑地时被碎石划了道口子,血还没干。她抬起手,把血抹在剑脊上。
白光顺着经脉涌出,不是护罩,不是屏障,是种更野的东西——像是她灵根里憋了十七世的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光顺着剑身爬上去,和心口那点余热撞上。
“轰”地一声,她整个人被白光裹住。
那股吸力还在拉,可她没再往前跌,反而站得更稳。她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的碎石开始浮起,像是被什么力量顶着。
然后,她抬脚。
一步。
吸力猛地加重,像是要扯断她骨头。
她没停。
又一步。
白光从她经脉里炸开,顺着脚底冲进地面。裂缝里的腐味突然一滞,风停了,碎石落了,连地底的闷响都断了半拍。
第三步。
她抬起手,剑尖直指归墟门闭合的方向。
白光如锁链断裂,周身气流逆转,那股缠了她半辈子的拉力,被她硬生生踩在脚下。
“我守得住。”她说。
声音不大,可废墟里每一块石头都听到了。
她没再看门,只把龙纹剑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走。
走了五步,她停下。
不是因为累,是因为心口那点热,突然跳了一下。
像是回应。
她没回头,只抬手摸了摸剑匣。
盖子没开,可她知道,里头那枚青铜令牌,裂痕又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