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刚触到那片空白石壁,一股灼烫猛地从心口炸开,直冲脑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双色火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一鞭子,轰然倒卷,顺着经脉一路烧回灵根。白光闪了两下,像油尽的灯芯,啪地灭了。
膝盖一软,她整个人向前扑倒,手在粗糙的石面上划出一道血痕。视野里的一切开始打转,石壁上的刻像模糊成一片影子,最后定格在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字上——“别问”。
她没力气再看了。
呼吸变得又浅又短,胸口像是压了块千斤石。耳边嗡嗡作响,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昏过去前,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这破墙,到底还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事?
***
醒来时,眼前是一片微弱的蓝光。
她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拢。头顶是熟悉的岩层,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她躺在地上,后背硌得生疼,但心口那股熟悉的滞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润的凉意,像是有人往她经脉里灌了口井水。
她动了动手,撑着地面想坐起来,胳膊刚一用力,就听见“咔”一声轻响。
不是骨头断了,是那团幽蓝的光人形靠在墙边,右臂从手肘往下,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他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塌着,像是撑不住似的贴着石壁。
她愣住。
这姿势,不像在躲,倒像是……耗尽了力气。
“你……”她嗓子哑得不像自己的,“你干了什么?”
光人形缓缓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看着她,眼神有点虚,像是随时会散。
“你晕了。”他说,声音比上次清晰了些,但带着明显的疲惫,“脉跳得快没了。”
她没动,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去抓他手腕。
指尖穿过了。
不是完全穿过去,是像抓进一层薄雾,触感稀薄得几乎不存在。她心头一紧,猛地坐直,这回顾不上疼了,一把拽住他另一只还完整的手臂,硬把他扯到面前。
“你补我灵力了?”她问,声音压得很低。
他没挣,也没点头,就那么任她抓着,半晌才说:“你死了,我就没地方喝水了。”
她一怔。
这话听着像玩笑,可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那双幽蓝的眼睛里,全是实打实的泪。
她忽然觉得喉咙发堵。
七天前他还是一团光点,连形都凝不稳,连话都说不出。现在他能站,能走,能拦她看墙,甚至……能在她倒下的时候,反过来往她身体里塞灵力。
可代价是什么?
她低头看他手臂,那层光越来越薄,边缘已经开始像烟一样飘散。再这么下去,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就得化在空气里。
“谁让你这么干的?”她松开手,声音有点冲,“你以为你是丹药?想补就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模样,风吹一下都能散?”
他没答,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原本最亮的光核,现在暗了一圈,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口。
“你活着,”他又说了一遍,这次更轻,“就好。”
就这两个字,把她所有想骂的话全堵了回去。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抬手,掌心贴上他胸口那团残光。
“行。”她说,“你补我一次,我记着。但下回——”
她指尖一催,灵根里刚稳住的白光顺着掌心涌出,缓缓注入他体内。
“换我护你。”
光人形猛地一颤,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他想往后退,但她手贴得死紧,根本不给他躲的机会。
“你不是渴吗?”她冷笑一声,“渴就别装硬气。你现在这状态,再补我一次,你自己就得没了。我可不想以后每天给你烧纸的时候还得带壶水。”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蓝眼里的情绪一点点变了,从疲惫,到愣住,再到某种她说不清的东西。
她没理会,继续输着灵力,一边输一边嘀咕:“早不说能动,早不说会补灵,装什么深沉?要不是你刚才那一下,我还以为你就是个会摇头的灯笼。”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辩解什么,但最后只是低下头,任她把灵力灌进来。
白光在他体内缓缓流转,那层快要散掉的光体开始一点点凝实。他手臂的轮廓回来了,胸口的光核也亮了些,虽然还远不到七天前的状态,但至少……能站稳了。
她松开手,喘了口气,自己也累得够呛。刚才那一波灵力反噬把她掏得差不多,现在又强行输出,经脉里空得发慌。
“你别误会。”她靠回墙边,闭眼调息,“我不是感激你救我。我是算账。你补我一次,我补你一次,两清。下回你要再敢自己乱来——”
“我就把你塞回灵根里,天天拿灵力泡着,泡到你老实为止。”
她说完,没睁眼,但嘴角微微翘了下。
光人形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轻轻说了句:“……你泡不死我。”
“试试?”她睁开一只眼,“我有的是时间。”
他没再回嘴,只是慢慢走到她旁边,靠着墙坐下。两人之间隔了半尺,不远不近。
静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你刚才,为什么拦我?”
他顿了顿。
“那空白……本来该写什么?”
他没抬头,手指在石地上划了一下,像是在写,又像是在擦。
“写了,你也看不懂。”他说。
“那就教我。”她直接顶回去,“你现在不是能说话了?能动了?能补灵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大不了你一边写,我一边问,问到你答不出来为止。”
他摇头:“不是答不出来。是……有些事,知道的人,都死了。”
她嗤了声:“我现在不也快死了?刚才那一下,再晚半息,我灵根就炸了。你当我真不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归墟的阴气一天比一天重,我这身子一天比一天虚,温养你七天,等于自己往鬼门关多走七步。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她转头看他,眼神亮得吓人。
“我不信命,也不信什么轮回。我只知道,你指了这条路,我就得走完。你拦我,我就偏要看。你怕,我就偏不怕。”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
“可你要是连让我知道的资格都不给,那咱们之间这点事,也就到这儿了。”
他说不出话。
她没逼他,只是重新闭上眼,手搭在心口,继续调息。空气里只剩下两人一蓝一白的微光,静静交叠。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手,在地上划了个字。
不是用光,是用指尖,实实在在地刻下去。
那一划很浅,但足够清晰。
是个“守”字。
她睁开眼,看了一眼,没说话。
他又划了一下。
还是“守”。
一划,再划,三划……直到地上连成一行。
“守……什么?”她问。
他没答,只是继续刻。
直到第十个“守”字落下,他忽然停了手。
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抖。
她看着那排歪歪扭扭的字,忽然明白了。
不是答案。
是挣扎。
他不是不想说,是他自己……也还在找。
她没再问。
只是伸手,把那行字从中间抹开。
碎石簌簌落下。
“行。”她说,“你不说是吧?那我来守。”
她抬手,掌心按上自己心口。
“你守你的,我守我的。谁也别想把谁推出去。”
话音落,她忽然觉得经脉里一紧。
低头一看,掌心下的灵根白光正不受控地往外溢,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一丝丝往光人形那边飘。
她皱眉,想压,却压不住。
再抬头,正对上他那双幽蓝的眼睛。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向她,掌心朝上,像是在接。
而她体内的灵力,正顺着那道无形的牵引,缓缓流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