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脚下撕扯一张巨大的铁皮，砖石一块接一块翘起，边缘泛着暗紫色的光。千羽灵右手一松，赤金光线瞬间溃散，高层戊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没了动静。
她没去看他。
右臂已经不听使唤，整条胳膊从指尖到肩膀都像被碾过一遍，血顺着袖管往下淌，在鞋面聚成一小滩。她低头看了眼，脚边那摊血里还映着头顶崩塌的碎影，一闪一闪，像在倒计时。
“别发愣。”龙枭撑着剑站起来，左肩的伤口又裂了，说话时带着喘，“这地方要塌了。”
影靠在断柱旁，脸色比墙灰还白。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又朝大厅中央划了个方向。“下面……有东西在动。”声音轻得几乎被震动摇晃的回音吞掉。
千羽灵点头，一步跨到裂缝边缘。脚下一空，黑漆漆的洞口直通地底，隐约能看见几级石阶盘旋向下，每一块台阶上都刻着扭曲的符文，正随着震动微微发亮。
“是陷阱。”龙枭走过来，盯着那些符文，“踩错一步，咱们就成烤肉串了。”
“不然呢？”千羽灵扯了下嘴角，“等它自己修好吗？”
龙枭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越伤越嘴硬。”
“那是你太了解我。”她活动了下左手手腕，关节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走吧，再聊下去，地板真要塌了。”
话音刚落，整片地面猛地一沉。三人同时跃起，落在仅剩的几块完整砖石上。影咬牙甩出一枚细镖，直奔最前方那道亮起红光的符文节点。镖尖撞上符文中心，发出一声闷响，光芒骤然熄灭。
“通了。”她低声说，随即腿一软，差点跪下。龙枭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将她往肩上一扛。
“别客气。”他说，“你现在是我的负重训练。”
“放我下来。”影拍他后背，“我能走。”
“你能个鬼。”龙枭没理她，转头对千羽灵说，“你前，我断后。这楼梯一看就不怀好意。”
千羽灵没多话，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石阶应声亮起一圈蓝光，却没有爆炸。她继续往下，第二级、第三级……直到第五级才察觉不对——脚底传来一阵细微的拉扯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她的气息。
她立刻停步，左手按住墙面。掌心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纹路，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入者献魂，归途无门。”
“挺会起名字。”她冷笑，“连退票都不给。”
“别念了。”龙枭在后面催，“再念下去他们还得改标语。”
千羽灵没回头，直接一脚踹向第六级台阶右侧的凹槽。那里藏着一个极小的机关孔，若不是刚才那一丝吸力提醒，根本发现不了。只听“咔”一声，整段阶梯的蓝光尽数熄灭。
“你什么时候学会拆机关的？”龙枭挑眉。
“上次看你画阵图，顺带学的。”她淡淡道，“原来剑修的手绘功底这么差，连个圆都画不圆。”
“喂——”
“吵完了？”影打断，“可以走了吗？”
两人闭嘴，继续下行。
阶梯比想象中长得多，转了七道弯才到底。最后一段几乎是垂直往下，石壁潮湿，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焦味，像是什么东西烧了很久还没熄。
“快到了。”影突然开口，“我能感觉到……很多能量挤在一起，像一团打结的线。”
“那就是核心。”千羽灵停下脚步，“等着我们去剪断。”
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透出紫光。三人贴墙靠近，龙枭用剑尖轻轻一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里面是个圆形大厅，四壁布满管道，粗细不一，全都连接着中央一座三丈高的水晶台。一块巨大的紫色水晶悬浮在台上，表面不断浮现出人脸轮廓，又迅速扭曲消失，像是无数灵魂被困在里面挣扎。
“这就是他们的能量源。”千羽灵盯着水晶，“所有邪能都是从这儿分出去的。”
“怎么毁？”龙枭问。
“砸了就行。”她说，“不过它可能会反击。”
“那就让它反。”龙枭把影放下，“你主攻，我掩护。”
影靠着墙角坐下，从怀里摸出最后三枚残片，摆成三角形放在身前。“我能拖住它的感知波动，最多十息。”
“够了。”千羽灵走向高台。
刚踏进五步之内，水晶猛然一震，三道黑影从其中射出，在空中凝成人形，手持利刃直扑而来。
龙枭横剑挡在前面，一剑扫出，剑气与黑影碰撞，炸出一圈气浪。他接连后退两步，脚跟抵住墙壁才稳住身形。
“还挺抗揍。”他抹了把嘴角，“来真的了啊。”
黑影再次逼近，速度更快。龙枭不再硬接，侧身闪避的同时剑尖点地，借力跃起，一脚踢中其中一道胸口。那身影晃了晃，动作迟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他大喊。
千羽灵已经冲到高台边缘。她没有跳上去，而是左手狠狠拍向地面，掌心贴住一道古老符印。那是双生魂留下的印记，只有她能激活。
符印亮起赤金色微光，顺着地面蔓延至高台基座。水晶剧烈震荡，内部人脸发出无声嘶吼。
与此同时，三道黑影同时转向她，齐齐扑来。
“影！”龙枭吼。
影双手合拢，指尖夹住一枚残片，用力一折。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三枚残片同时发光，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屏障，将三道黑影短暂隔开。
时间仿佛慢了一瞬。
千羽灵抓住机会，右手指尖强行凝聚最后一丝魂力，化作一朵火焰莲，缓缓升起。花瓣一片片展开，每一瓣都映着她破碎的经脉轨迹。
她低声说：“双生非共生，而是……断舍离。”
火焰莲骤然炸开，化作一道逆流之火，笔直射入水晶核心。
水晶先是静止，随后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迅速扩散，紫光由盛转衰，最终“砰”地一声闷响，整个水晶从中裂开，轰然坠落。
刹那间，整座大本营剧烈摇晃，墙体开裂，管道爆裂喷出黑雾。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尖锐刺耳。
“走！”龙枭一把抓起影，转身就往楼梯口冲。
千羽灵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那块碎裂的水晶，碎片中仍有微弱紫光闪烁，像是不肯彻底死去。
“还不走？”龙枭回头吼。
她这才回神，转身追上。可刚跑两步，左脚突然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龙枭反手将她拽住，顺势扛到肩上。
“别逞强。”他说，“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我知道。”她靠在他背上，声音有点虚，“就是……想看看它死透没。”
“死透了。”龙枭加快脚步，“不信你听。”
头顶传来连续不断的坍塌声，像是整座建筑正在被一只巨手揉碎。
三人冲上阶梯，身后通道不断塌陷。龙枭一手扶人一手拄剑，冲到最后一个弯道时，上方一大块天花板砸下，逼得他只能贴墙闪避。灰尘扑了满脸，他咳了两声，继续往上爬。
终于回到大厅，原本的大殿已面目全非。王座倒塌，墙壁裂开巨大缝隙，风从外面灌进来，卷着火星和碎屑乱飞。
“出口在哪？”影问。
“那边。”龙枭指向东侧一面半塌的墙，“穿过去就是外廊。”
“等等。”千羽灵忽然出声。
她从龙枭肩上滑下来，踉跄几步走到大厅中央的地砖前。那里有一块未完全碎裂的石板，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门，又像是井盖。
“还有路。”她说。
“什么？”龙枭皱眉。
“不是出口。”她蹲下身，手指抚过那个符号，“是更深的地方。”
“你疯了？”影脱口而出，“这地方马上就要塌了！”
“可他说的没错。”千羽灵抬头，“我们只是看门的。真正的‘东西’，在下面等着。”
龙枭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你是打算，一边逃命一边往下挖？”
“如果你有更好的主意。”她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你就不能选个轻松点的职业吗？比如卖茶水的？”
“卖茶水赚不到这么多经验。”她站起身，用力按下那块石板。
石板下沉，发出“咔”的一声。
地面震动加剧，一道新的阶梯从裂缝中缓缓降下，通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