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上层区域的瞬间，空气仿佛都轻盈明亮了许多。
水流轰鸣声被精妙的魔法屏障过滤成背景白噪音，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花香与昂贵熏香混合的淡雅气息。
脚下是打磨得光可鉴人、镶嵌着细碎星泪结晶颗粒的白色石板路，在柔和的光源照耀下闪烁着点点微光，如同将夜空铺在了地上，朝云都不敢想这得要多少矿工的命才能造出来。
街道宽阔整洁，两侧的建筑不再是依附岩壁的粗陋开凿，而是由纯净的白色石材和水晶精心构筑而成。
商铺依靠着更粗壮、更华丽的水晶支柱优雅地漂浮在离地数米的高度，透明的橱窗里陈列着令人目眩的商品：流光溢彩的水晶工艺品、散发着微弱魔法波动的饰品、以及封装在水晶薄片中的一次性魔法卷轴，这些都是旅人梦寐以求的便利品。
但对三人组来说除外，只能说跟着朝云有肉吃，只要孩子肯变强那确实可以变强。
“哇……”
沙耶忍不住发出小小的惊叹，紫眸好奇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繁华与精致，与下层简直是两个世界。
人们的衣着是最大的区别，即便是旅人，也大多穿着剪裁得体、颜色鲜亮的服饰；而那些本地贵族或富商，身上的衣料更是轻薄飘逸，大量运用着一种特殊的、色彩饱和度高到近乎妖艳的染料。
这种染料是上层身份的象征之一，因为它极其昂贵且易褪色，需要频繁更换新衣且不用去往水汽浓厚的地方才能维持那份鲜亮——这正是贵族们彰显“无需劳作、生活优渥”的最直观方式。
许多贵族身边都跟随着身着统一制服、佩戴简单魔杖的随从，他们眼神警惕，步伐沉稳，周身散发着经过系统训练的能量波动——虽然只是最低阶的魔法使。但哪怕只是魔法使，也已经是凡人所不能及的存在了。
这群人是上层人不可或缺的保镖和排场，都是毕业于一些魔法学校，但里面，至少朝云没看到有自己教过的学生，不错。
“享受一下吧，”朝云舒了口气，暂时将下层看到的苦难和席拉的警告放在一旁，“毕竟咱们也算旅人，来都来了，见识见识上层风貌也是旅途的一部分。”
虽然初衷是考察冲突根源，但此刻放松紧绷的神经也很有必要。
她们沿着主街漫步，伊蕾娜的目光被一家专卖星泪结晶雕件的店铺吸引，里面一件由无数细小结晶拼接成水波流动形态的符纸让她驻足欣赏了片刻，其工艺的精巧确实非凡，最后是看也不看价格的就直接豪气的买下来了。
沙耶则在一个售卖魔法小点心的悬浮摊位前挪不动步，用几枚银币换了几块据说用中层特殊苔藓粉和上层花蜜制成的、入口即化的小甜糕，朝云评价是确实好吃。
以及，几乎每条街都有挂着“水镜预言”、“命运之流”等招牌的店铺或摊位。
门庭若市的多是那些装潢华丽、有祭司坐镇的大店。
透过敞开的门扉，能看到内部摆放着或大或小、用星泪结晶打磨而成的水晶镜。顾客们虔诚地坐在镜前，身着华丽祭司袍的人口中念念有词，指尖在水晶镜面上划动，然后郑重其事地向顾客宣布着所谓的未来启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神秘感和商业气息的微妙味道。
据说那位深居天泪圣殿的大祭司，其预言能力甚至让许多专业魔女都自叹弗如，在这样的国家其神圣是超越国王的。
“入乡随俗？”伊蕾娜看着一个街角相对朴素些的露天占卜摊，摊主是位面容和善、眼神却透着疲惫的老妇人，她的水晶镜只有巴掌大小，盛着浅浅一层清澈的液体。
相较于那些大店，这里显得冷清许多。
“我们也都没什么排队的习惯，就当玩玩了。”她提议道。
但在此之外，伊蕾娜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仍然记得芙兰老师对朝云的评价，她一直念念不忘，而在看到这些占卜摊位后就彻底无法摆脱了。
“行啊。”朝云无所谓地点点头，沙耶也充满好奇地表示赞同。
三人走到摊位前，老妇人看到她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显然很少见到气质如此出众的客人光顾她的小摊，立刻热情地招呼：“三位尊贵的女士，要看看命运之河的流向吗？一次只要五枚铜币。”
沙耶第一个坐下。
老妇人示意她凝视水碗中那微小的水晶镜片刻，然后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指，在水面轻轻一点。一圈涟漪荡开，模糊的影像在水晶镜深处晃动、重组。老妇人专注地看着，眉头渐渐舒展，露出笑容：“这位紫发的小姐，我看到长剑与魔杖围绕着你。你的旅途虽有荆棘，但在磨砺之下你会变强，未来一片坦途，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归属与幸福。”
沙耶听得眉开眼笑，这人家不就是夸自己未来会变强吗，那可太好了，于是愉快的付了钱。
接着是伊蕾娜。
同样的过程，水面涟漪泛起。老妇人凝视水晶镜片刻，眉头先是微蹙，随即又松开，带着一丝赞叹：“灰发的女士，您的命运之线坚韧而清晰。我看到智慧的光芒如星辰般指引您，危险如同掠过岩石的激流，无法撼动您的根基。您将跨越重重障碍，抵达力量与智慧的彼岸，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伊蕾娜表情平静，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在那次芙兰的占卜中也是如此，因此她也礼貌地付了钱。
轮到朝云。
她随意地坐下，眸子平静地望向那小小的水晶镜面，姿态放松。
老妇人像之前一样，让朝云凝视片刻后，伸出手指，准备点向水面。
然而，当她的指尖距离水面还有一寸之时。
那原本平静的、用于映照的普通净水，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加热沸腾，而是像被投入了无形的炽热之物，咕嘟咕嘟翻滚着细密的气泡，水面剧烈震荡，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啊！”老妇人惊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指，脸上血色尽褪，满是惊骇。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在这小摊上为人占卜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
她不死心，强压下恐惧，再次尝试凝神看向水晶镜深处，试图解读朝云的命运。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翻滚水面下那模糊扭曲、根本无法成形的影像。她口中念念有词，试图调动自己微薄的预言天赋去穿透那层障碍。
但仅仅几秒钟后——
“我无法看到全部......”老人在努力后还是无能为力，只能擦去自己额头的汗珠，随后看向朝云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敬畏，如同凡人直面不可名状之物。
“抱…抱歉，尊贵的女士……”老妇人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老身…老身无能……您的未来……我看不见。”
她喘息着，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眼神中残留着深深的震撼：“那感觉……就像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坚不可摧的墙，横亘在您的命运长河之上！我的意识刚触及，就被狠狠弹开，像撞上了无形的山岳……还受到了反噬……”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惊鸿一瞥间捕捉到的恐怖轮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我唯一能模糊感觉到的……是您的未来，似乎……似乎有两条截然不同的宏大道路在延伸！每一条都如同奔腾的巨河，蕴含着无法想象的力量和……沉重！但每一条道路的细节，都被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和雷霆之中！那迷雾和雷霆蕴含着毁灭一切窥探者的意志！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窥视！任何人试图看清，都会粉身碎骨！老身这点微末道行，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老妇人的话语充满了后怕，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朝云静静地听着，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
来自异世的灵魂，身负毁灭魔力，牵扯着与创世会的终极对抗，她的命运早已超出了这个小小水镜王国一个路边摊主的理解范畴，这点她丝毫不奇怪，自己乃是大气运之人。
但两条道路的话，一条朝云猜测是自己梦中的黑影，也就是自己彻底沦为力量的奴隶，如果如此的话，那无法被窥探到是正常的。
而另一种的话，看样子位格也不下于这条路，那大概是好结局，也就是自己也会成为一名神明吧，但是会彻底掌控自己的力量。
她没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亮闪闪的金币——价值远超那五枚铜币——轻轻放在老妇人颤抖的手边。“打扰了，或许你的预测很准呢。”语气倒是有着一点喜悦。
朝云站起身，对伊蕾娜和沙耶点点头：“走吧，我觉得这位老奶奶算的很准呢。”
沙耶并不清楚个中缘由，但既然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自信，那么她也觉得没问题。
伊蕾娜深深看了那还在微微荡漾、冒着诡异热气的水碗一眼，灰眸中若有所思，但朝云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么她的打算也就是支持朝云的所有打算。因此也跟上朝云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