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
完了！陈清泉到底还是落在了赵东来手里！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还是在“学外语”这种极其不光彩的事情上被抓了现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强压住砸手机的冲动，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懊恼无用，必须按照原计划进行，甚至要更加卖力地推动欧阳菁的事情！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让司机在省政府大楼前停下，快步走向赵达功的办公室。
在赵达功宽大的办公室里，祁同伟努力摆出一副恭敬而又凝重的表情，详细汇报了蔡成功指控欧阳菁受贿的情况，并呈上了口供副本。
“赵省长，情况就是这样。蔡成功的口供非常具体，时间、地点、金额、方式都交代得很清楚，可信度很高。欧阳菁作为李达康书记的妻子，此事影响极其恶劣，也让我们公安系统感到非常棘手。考虑到李达康同志的身份和当前汉东的稳定大局，我们不敢擅专，特来向您汇报，请示下一步的工作指示。”祁同伟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突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又表现出了对程序和上级的尊重。
赵达功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办公桌的桌面，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祁同伟精心伪装的表情，直抵其内心。
高育良教得不错嘛。把这颗拉了弦的手雷往我怀里塞？还想借我的刀去砍李达康，算盘打得挺响。
等到祁同伟说完，赵达功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同伟同志，你汇报的情况我知道了。蔡成功的口供，确实是大风厂案件的一个新进展。不过……”他话锋一转，“欧阳菁同志的问题，毕竟只是蔡成功的一面之词，而且涉及到达康同志，必须慎之又慎。我们办案要讲证据，更要讲政治，顾全大局。”
他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继续说道：“这样吧，材料先放在我这里。我会认真研究，并在合适的时候，向瑞金书记做个汇报。在没有得到省委明确指示之前，你们公安厅这边，不要采取任何行动，要严格遵守办案纪律，明白吗？”
这番四平八稳的表态，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祁同伟头上。他原本期望赵达功能表现出一些兴趣，甚至直接部署调查，没想到对方轻飘飘地就用“研究研究”、“汇报汇报”给打发了，完全是一副“太极拳”的架势。
“是，是，赵省长考虑得周全，我们一定严格遵守纪律。”祁同伟心里骂娘，脸上却只能挤出笑容，连连点头。
从赵达功办公室出来，祁同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快步走到自己的专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重重地关上门，仿佛要将所有的郁闷和怒火都关在车里。
他立刻拨通了高育良的电话。
“老师……”祁同伟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挫败和焦急，“陈清泉……被赵东来的人抓走了，在山水庄园，人赃并获！我刚从赵达功那里出来，这个滑头，根本不接招，把欧阳菁的事情给压下了，说要研究后向沙瑞金汇报！”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高育良拿着话筒，站在书桌前，脸色铁青，握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窗外夜色浓重，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陈清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李达康的反应太快了，这是精准的反击！赵达功果然不肯轻易上当……
等等，祁同伟刚才说，陈清泉是在山水庄园被抓的？又是山水庄园！高小琴……祁同伟……这个山水集团，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大风厂的事情刚告一段落，怎么感觉山水集团这个漩涡，反而越转越大了？
一种隐隐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高育良的心头。
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位最得力的弟子，产生了怀疑。
“我知道了。”高育良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声音低沉而沙哑，然后缓缓挂断了电话。
书房里，只剩下高育良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无尽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