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切归于平静之时,他们所处的地面,传来一阵不祥的震动和轰鸣!不是雷声,是雪崩!北麓山谷陡峭的岩壁积累了整个冬天的积雪,在狂风和声波的共振下,终于失去了平衡!
“小心!”二郎大吼一声,弃马飞扑,一把抓住刚从雪地里爬起的周小娟。几乎是同时,白色的死亡洪流如同海啸般从侧上方倾泻而下!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两人掀飞,世界在他们眼前疯狂旋转,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无孔不入的冰冷雪块。
二郎只能凭借本能,将【大自在心经】中练就的柔韧卸力技巧运用到极致,紧紧抱着周小娟,蜷缩身体,尽量减少冲击。不知翻滚了多久,后背猛地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几乎晕厥,但双臂仍如铁箍般没有松开。紧接着,更多的积雪轰然压下,将两人彻底掩埋。
黑暗,冰冷,窒息。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积雪挤压的细微声响,和自身心脏在绝望中狂跳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潘二郎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缓缓苏醒。刺骨的寒冷是第一个感觉,随即是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尤其是后背撞击处,火辣辣地疼。他发现自己和周小娟被埋在一个不大的雪洞空间里,似乎是雪崩后偶然形成的气室。上方被厚厚的积雪封死,只有极微弱的光线透过雪层渗入,带来一丝朦胧的视觉。
他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周小娟。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已然昏迷。二郎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心下稍安,还活着。他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发现右腿被一块坚冰卡住,动弹不得,但好在没有骨折。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尽量扩大一点空间,然后将小娟放平,脱下自己早已湿透的外袍,拧干水分,再盖在她身上。他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衫,冻得牙齿格格打颤。他运起那点微薄的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流动,驱散一些寒意。
“咳咳……”周小娟发出一阵微弱的咳嗽,悠悠转醒。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二郎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庞,以及这绝境般的阴暗空间。
短暂的迷茫后,记忆回潮。风雪,雪崩,坠落……还有,是这个男人在最后关头扑向了自己。
“你……”她的声音干涩沙哑,“你为什么……”她想问,你为什么不去救你的公主,反而来救我这个恨你入骨的人?
二郎看出她的疑问,苦涩地摇摇头:“当时情况,救你最近。灵儿……她有护卫,希望更大。”他的话很简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试着推动周围的雪壁,积雪压实,坚硬如铁,仅凭人力,几乎不可能破开。“我们被困住了。”
周小娟挣扎着想坐起,却痛呼一声,左腿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显然是在坠落时扭伤了,此刻已肿起老高。雪上加霜的伤势,让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在这冰窟绝境,一个行动不便、功力全失的累赘……
绝望如同四周的冰雪,迅速侵蚀着她的心。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复杂的迷茫,而是恢复了最初的、纯粹的恨意,指向潘二郎:“都是因为你!潘二郎!如果不是你,我姐姐不会死,我不会家破人亡,更不会流落到这冰天雪地,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现在好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你满意了?!”
她的控诉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哭腔,字字泣血。
潘二郎(阿忘)面对这尖锐的指责,身体猛地一颤。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再次冲击着他的脑海,虽然依旧模糊,但“周梅梅”这个名字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悲伤与愧疚感,却无比真实地攫住了他的心。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已非当初的潘二郎,想诉说失忆的痛苦,但最终,所有话语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的叹息。他低下头,避开小娟灼人的目光,轻声道:“……对不住。”
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生存,是压倒一切的问题。
他不再说话,开始用冻得发僵的手,仔细探查这个小小的冰窟。空间不过丈许见方,四壁是万载不化的玄冰,坚硬胜过钢铁。顶上的积雪不知有多厚。空气混浊而寒冷。唯一的希望,是侧面似乎有一条极窄的缝隙,不知通往何处,有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
“我们得想办法活下去。”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保存体力,等待救援,或者……自己找出路。”
他回到小娟身边,不顾她的挣扎,仔细检查她肿起的脚踝,然后用巧妙的手法脱下自己的内衫衬里,撕成布条,蘸着稍微融化的一点雪水,为她进行冷敷和简单的包扎固定。
周小娟看着他专注而认真的侧脸,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和胸膛因寒冷而起栗的皮肤,那句“对不住”和此刻笨拙却坚定的照顾,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坚硬的恨意外壳。她扭过头,不再看他,泪水却无声地滑落,迅速在脸颊上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