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晗意是在厨房煮燕窝时接到沈益晖电话的。
\"下楼。\"他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背景里能听见文件翻动的沙沙声,\"念晗在儿童房睡着了,我让王妈看着。\"
她握着汤勺的手顿了顿。自从三天前宴会不欢而散,这是沈益晖第一次主动联系她。上一次见面还是她挺着孕肚站在宴会厅,把林薇薇逼到下不来台。
\"现在?\"她低头看了眼隆起的腹部,月白色旗袍下摆被撑得圆滚滚的,\"我有产检预约......\"
\"我陪你去。\"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地址发我,二十分钟后地下车库见。\"
赵晗意挂断电话时,汤勺\"当啷\"掉进砂锅。她望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眼尾,伸手按了按小腹——念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肚子里轻轻踢了踢。
地下车库的荧光灯下,沈益晖倚着黑色迈巴赫,西装未系,衬衫领口松了两颗纽扣。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见她过来,立刻迎上来:\"沈太,上车。\"
赵晗意注意到他眼底淡淡的青黑,像是熬了夜。联想到昨天小程说沈总在办公室通宵看文件,她抿了抿唇:\"其实不用......\"
\"赵医生说我最近情绪波动大。\"沈益晖打断她,替她拉开车门,\"医生说孕妇受惊吓会影响胎儿。\"
赵晗意坐进副驾,闻到车内有股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是沈益晖常用的香水。上一世她总嫌这味道太浓,此刻却觉得安心。
\"去哪家医院?\"沈益晖发动车子,车载系统自动调节成她常听的评弹频道。
\"中心医院。\"赵晗意报出公立医院的名字,\"私立医院人多,排队麻烦。\"
沈益晖没说话,只是将车速放缓。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时,他忽然伸手覆住她放在扶手上的手。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的薄茧,温度透过她的孕肚传过来:\"上次的孕检单,给我看看。\"
赵晗意心头一紧。三天前她在宴会上故意拿出假孕检单刺激林薇薇,真单据还在卧室保险柜里。她摸向包,指尖触到个硬纸壳——是今早趁林薇薇不在,从她包里翻出的伪造单据。
\"在包里。\"她将仿冒的孕检单推过去,\"假的。\"
沈益晖接过单据的手顿了顿。他盯着上面的检查结果看了很久,指节因用力泛白:\"为什么?\"
\"因为她。\"赵晗意望着窗外飞驰的高楼,\"林薇薇说沈家容不下不能生育的儿媳,我倒要看看,她能演到几时。\"
沈益晖突然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路边,他转头盯着她,眼尾泛红:\"赵晗意,你知不知道那天在宴会厅,我多怕你......\"
\"怕我拆穿你?\"赵晗意反问,\"怕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爱你?\"
沈益晖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我知道你恨我。上一世你躺在IcU时,攥着我的手说'沈益晖,我后悔嫁给你'......\"
\"我没有后悔。\"赵晗意打断他,泪水突然涌出来,\"我后悔的是没早点看清你,后悔没在你第一次说'我们不合适'时,就带着念晗离开。\"
沈益晖的呼吸乱了。他想起昨夜整理旧物时翻到的日记本,扉页上是赵晗意娟秀的字迹:\"2018年3月15日,晴。沈益晖说等我有能力,就娶我。\"
\"我买了戒指。\"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在书房抽屉里放了三年。\"
赵晗意愣住了。盒子里是枚鸽血红宝石戒指,和她婚礼上戴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那枚被沈益晖在她提出离婚时,扔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现在......\"
\"因为我发现,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沈益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天在宴会厅,你说'我是赵晗意,沈益晖的合法妻子',我突然想起婚礼上你说'沈益晖,我会让你后悔的'。可你明明......\"
\"明明什么?\"赵晗意望着他泛红的眼眶。
\"明明每次说'离婚',你都躲在被子里哭。\"沈益晖的声音发颤,\"我以为你恨我,所以故意气你,说'我早就想放你自由'。直到你搬去客房那天,我在你枕头下发现......\"
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赵晗意展开,是自己上一世写的:\"沈益晖,再坚持一下,等念晗出生,我们就离婚。我不想让孩子看着我们在泥里打滚。\"
\"我找人查过,那家私立医院根本没你的产检记录。\"沈益晖轻声说,\"我知道你在等我主动解释,等我放下骄傲......\"
\"那你现在知道了?\"赵晗意吸了吸鼻子,\"知道我是装的?\"
\"我知道你是故意刺激林薇薇。\"沈益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知道你怕她再用手段伤害你,怕沈家再次站在她那边......\"
赵晗意突然笑了,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沈益晖,你真笨。\"
\"那我再笨一点。\"沈益晖重新发动车子,\"先去医院,让赵医生看看你和宝宝。然后......\"他顿了顿,\"我们回家,把戒指戴上。\"
中心医院的妇产科诊室里,刘医生捏着假孕检单直叹气:\"赵小姐,这种伪造单据的行为可不好。不过......\"她笑着看向沈益晖,\"你爱人这招苦肉计用得妙啊。\"
沈益晖耳尖发红:\"刘医生,她最近孕吐严重,情绪不太稳定......\"
\"正常。\"刘医生给赵晗意听胎心,仪器里传来清晰的\"咚咚\"声,\"胎儿很健康,胎心145,偏活泼。估计是个和你一样有主意的小丫头。\"
赵晗意摸着肚子笑。沈益晖凑过来,耳机贴在他耳边,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她在说什么?\"
\"她说,爸爸要加油。\"赵晗意故意逗他。
沈益晖立刻认真起来:\"我保证,以后每天都来陪你产检。\"
\"不用。\"赵晗意按住他的手,\"你工作忙,我已经让王妈每天炖好汤送过来......\"
\"赵太太。\"沈益晖打断她,\"从今天起,我的日程表只排两件事:工作和陪你。\"
诊室门口突然传来喧哗。林薇薇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沈益晖朋友圈的照片:\"沈总,您夫人怀孕了?这孩子......\"
\"是你伪造的。\"沈益晖将假孕检单拍在桌上,\"我让人查过了,这家私立医院根本没有赵太太的挂号记录。\"
林薇薇的脸瞬间惨白。她后退两步,撞翻了椅子:\"不是我!是连少让我......\"
\"连樟?\"沈益晖的眼神冷得像冰,\"他给你钱,让你伪造孕检单,是想让我和赵太太离婚,然后......\"
\"然后他好以救世主的身份接近你!\"赵晗意接口,\"上一世也是这样。他买通医生伪造我流产的单据,说沈益晖为了摆脱我,故意制造意外......\"
沈益晖攥紧拳头。他想起上一世赵晗意流产那天,连樟在医院走廊里说\"沈总让我来照顾你\",而他自己因为公司危机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保安!\"他按下诊室的内线电话,\"把这位小姐送到派出所,伪造医疗文书,涉嫌欺诈。\"
林薇薇尖叫着挣扎:\"沈益晖,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爱我的!\"
\"爱?\"沈益晖嗤笑,\"上一世你把我当猴耍的时候,怎么不说爱?这一世还想用同样的手段,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不会清醒?\"
警察到场时,林薇薇被制伏。她红着眼眶看向赵晗意,突然露出诡异的笑:\"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沈益晖,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是沈太太,我孩子的妈妈。\"沈益晖揽住赵晗意的肩膀,\"至于你——\"他看向警察,\"按法律程序办。\"
离开医院时,沈益晖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脸色骤变:\"连氏集团的股票被人做空,损失惨重。\"
赵晗意皱眉:\"连樟的资金从哪来?\"
\"查到了。\"小程的电话打进,\"是林薇薇的海外账户转过去的。她抵押了沈家给她的那套别墅,凑了二十亿。\"
沈益晖捏紧手机:\"去公司。\"
\"等等。\"赵晗意拉住他,\"念晗还在家。我去接她,一起。\"
沈益晖点头。车子驶入别墅区时,他望着窗外熟悉的梧桐树,轻声说:\"上个月我让人重新装修了儿童房。念晗的摇篮是你选的款式,我现在让人换成同款的小床。\"
\"不用。\"赵晗意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她现在睡在我床上,挺好的。\"
沈益晖的手指顿了顿。他想起昨晚路过儿童房,透过虚掩的门看见赵晗意蜷缩在床边,念晗趴在她肚子上睡觉,自己的手还保持着轻拍她后背的姿势。
\"赵晗意。\"他轻声唤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赵晗意转头看他。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眼下的青黑,却掩不住眼底的热忱。她摸了摸小腹,那里又传来一阵胎动。
\"好。\"她轻声说,\"但要先吃午饭。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沈益晖的眼睛瞬间亮了:\"你记得?\"
\"当然记得。\"赵晗意笑了,\"以前你总说'孕妇要营养均衡',可每次我提糖醋排骨,你都会偷偷让王妈做。\"
沈益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现在,我亲自下厨。\"
别墅的厨房里,沈益晖系着粉色的草莓围裙,手忙脚乱地翻炒着排骨。赵晗意靠在门框上看他,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的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盐放多了。\"她指出,\"上回你也这么说。\"
沈益晖挠头:\"那再加点糖?\"
\"嗯。\"赵晗意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窝,\"沈益晖,我饿了。\"
\"马上就好。\"沈益晖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念晗揉着眼睛从儿童房出来时,正好看见爸爸举着锅铲,妈妈趴在他背上笑。她蹬着小短腿跑过去,拽了拽沈益晖的裤脚:\"爸爸,妈妈笑了。\"
\"因为爸爸做得好。\"沈益晖把她抱起来,\"念念要不要尝尝爸爸的手艺?\"
念晗重重点头:\"要!\"
饭桌上,赵晗意夹了块排骨放进沈益晖碗里:\"其实上辈子,我也爱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沈益晖的筷子顿了顿:\"那你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爱我。\"赵晗意望着他,\"你总说'沈太太要保持优雅',可你不知道,我最开心的时刻,是你加班回来,给我带的那碗热粥。\"
沈益晖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上一世是我眼瞎。这一世,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母女。\"
\"笨蛋。\"赵晗意抽回手,往他碗里又夹了块排骨,\"我们要的从来都在。\"
饭后,沈益晖陪着赵晗意去花园散步。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她隆起的腹部。念晗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追着蝴蝶跑。
\"沈益晖。\"赵晗意突然停下脚步,\"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我知道。\"沈益晖打断她,\"你上辈子说过,我们是命中注定。\"
赵晗意愣住了。她想起上一世临终前,脑海里突然出现的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消失,启动重生程序......\"
\"你相信?\"她问。
沈益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相信你。不管你是谁,从哪来,我都信你。\"
赵晗意笑了。她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动静,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沈益晖。\"她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好。\"沈益晖揽住她的肩膀,\"以后每天都回家。\"
花园里的桂花开了,甜丝丝的香气裹着夕阳,落在三人身上。远处传来念晗的笑声,混着沈益晖低沉的应和,像首温柔的歌。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