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远去的烟尘已远,送行的人群散去。魏老爷子并未急着离开,他看向张梁,关切地问道,“三郎,今日何故未曾同行?”
张梁虽与魏家交好,还是打了个马虎眼,“村里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妥当,待晚辈这两日安排好,便快马加鞭,追上大队。”
“嗯,”老爷子捋须而笑,“车队缓行,追上倒也无妨。此去千里,超儿便托付于你了。五月十五,可赶得回城?”
张梁心中微动,不知老爷子所为何事,掐着指头算着行程:“小满后十日内收茧,缫丝还需三五日,下月十五之前,当可返程。不知魏公有何吩咐?”
魏老爷子哈哈大笑,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泄露!待尔等归来之时,老夫再与你细说!”
这老爷子,越来越不严肃,倒有几分老小孩的感觉了。张梁心下暗笑。
随后,张梁陪同魏老爷子进了医学馆,又给医馆添置了几册来自后世的医学典籍,引得坐馆的张伯祖与华佗二人连连惊叹,咋舌不已。
来都来了,张伯祖为老爷子仔细诊了脉,开了几副温养方子,张梁这才送老爷子回府。
在家又盘桓了两天,裴元绍终于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教众前来禀报:冀州其余八郡的祭酒与方帅已悉数抵达,此刻正在村中香堂等候。
张梁精神大振,立刻去寻了大哥张角,与魏县令告假一天,几人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回村。
后山香堂里,烟雾缭绕。来自冀州各郡的十余名祭酒与方帅,已经在祖师面前焚香祷告过,正列座商量着彼此之间的教务。
他们或沉稳内敛,或目光锐利,都是太平道在冀州的中坚力量,掌控一方教务。
张角大步走进香堂,一众祭酒与方帅纷纷起身,抱拳行礼,“参见教主!”
“诸位教友远来辛苦,请坐!”张角行至主位,抬手示意,声音清朗有力。待众人落座,他开门见山,“急召各位来曲阳,乃是有要事相商!”
堂下众人无不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张角给众人重申了太平道改良后的教义:“南华真人昔赐经,我等教众当牢记,太平弟子为官者,家财不过十亩粟,余粮尽皆散饥民,凡有欺压百姓者,凡有贪墨钱粮者,凡有作奸犯科者,凡有背弃教义者,五雷轰其顶,神与魂俱灭!”
为震慑人心,张角依葫芦画瓢,在人前显圣,演示了引雷术与黄符无火自燃的神迹。
雷霆乍响与符纸自燃的景象,将一众见多识广的祭酒、方帅惊得目瞪口呆,纷纷离席伏地,向着祖师像与张角叩拜不已。
“诸位教友快快请起!”张角上前扶起众人,“角不过是托太平道洪福,得蒙神人看重,传了些微末道法,不足挂齿。”
他顺势将张梁正式引荐给众人:“此乃我三弟张梁,亦是我教肱骨。”
张梁拱手见礼后,接口道:“诸位教友,大兄(张角)与二兄(张宝)坐镇总坛,如今已在曲阳为官,统摄全局。我等分镇各郡,当务之急便是立稳根基,操练强兵,凝聚人心。今日召集诸位,大兄尚有要事相告。”
张梁顿了顿,望向张角,便不再说话,示意其继续。
张角会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此次曲阳瘟疫,朝廷遣使巡行施药,我已设法与来人搭上线,探得一桩秘闻…”
众人呼吸一滞,身体微微前倾,想知道是何等的惊天消息。
“今年,”张角声音更沉,“朝廷将在西园卖官鬻爵!”
堂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此举动摇国本,但于太平道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众人纷纷起了心思。
“诸位此番回去,务必潜心经营,收敛锋芒,万勿泄露行迹!”张角叮嘱道,“我会设法筹措,亲赴西园,为我教谋取立足之地。”
“然教众甚多,官职有限,恐难一时尽数安置。各位教友稍安勿躁,就在这一两年间,我太平道必将在冀州各郡县深深扎根!”
张角看了一眼张梁,说道,“为助各郡兄弟尽快凝聚实力,总坛香堂将向各郡,派遣精干人手--每县分配两名教员,对教众行宣化导正、教导武艺!”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眼中精光爆闪,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们自然知道太平道目前的短板--人员虽众,却如一盘散沙,极度缺乏能系统练兵、聚拢人心的核心骨干!
总坛香堂能一次性拿出如此多的精锐人手支援各郡,实在是雪中送炭!
“军事教员姓平,政工教员姓道,”张角继续道,“尔等平时以平师与道师相称即可。”
“平师,精于操典阵法、令行禁止,可助各郡整训青壮,立下强兵根基;道师,通晓教义,擅于宣讲教化、凝聚信众、明辨忠奸,可助各郡稳固根基,肃清内患!”
他顿了顿,“然此事不易,更非一日之功!尔等此行带来的骨干,需在香堂接受三日密训!由总坛大教习亲授!三日之后,诸位携平师、道师及所学,速返各郡,依计行事!”
“诺!”堂下众人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张角微微颔首,抛出一枚定心丸:“为助各郡兄弟顺利破局,香堂公中,将为在座各郡,统一发放启业资粮!”
“钱粮数目,按各郡上报之青壮实数、基础情形核定,由三郎会后与诸位交割。此资粮,务必用于安顿信徒、整顿教众,不得挪作他用!若有贪渎,教规森严,定斩不饶!”
“谨遵教主法旨!我等绝无二心!”各郡头领再次肃然起身,抱拳起誓,声音中充满感激。
总坛不仅派来核心人才,还提供了宝贵的启动资金,这份支持,让他们对未来在郡县打开局面充满了信心。
张梁让裴元绍去叫郭老四,张角见状,心知张梁又要推动那考古生财之法,他心中始终对挖坟掘墓存有芥蒂,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便借口更衣,起身离席暂避。
张梁开门见山,坦言总坛目前现钱有限,但另有生财之道。
他当场给每位郡级首领发放了二十万钱作为起始资金,并登记了他们的联络地址,准备等他们返回之后,让系统车队往各处运送物资。
随后,他隆重介绍了郭老四及其过往的考古功绩--如何识别古墓、发掘珍宝、以及最重要的是,如何安全地通过张梁的渠道将所得变现!
众人听得两眼放光,他们并非没想过这条路,但苦于缺乏专业人才,更惧销赃无门,风险巨大。
如今有总坛背书,有郭老四这样的行家指导,还有张梁这条安全可靠的出手渠道和后续反馈钱粮的承诺,简直是天赐良机!
当下便有数位祭酒、方帅表示回去后立刻着手物色地点,请郭老四派人指点。
正事商议完毕,张梁看似随意地问起:“诸位教友,各郡之中,可有名唤唐周或唐客的信众?此人据说颇有才干,总坛欲加考察。”
清河郡祭酒赵弘闻言,立刻回道:“禀小郎君,我清河郡中确有一教众名为唐周!收到总坛通传后,此番已将他一同带来。”
好!可算是找到了!张梁心中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此人现在何处,是哪里人?速带来与我瞧瞧。”
张弘让人叫了那唐周进来,张梁附耳裴元绍,让他守住门口,上下打量了唐周一番。
赵弘忙遣人去叫唐周进香堂。
不多时,一个二十来岁,身形瘦长、面色青黄的青年男子被引入香堂。
张梁上下打量着他,只见此人面长似驴,颧骨高耸,两颊深陷,一对三角眼滴溜乱转,嘴角习惯性地下垂,透着一股刻薄寡情之气。
他一进来,那双贼眼就死死盯在香堂一角打开的钱财箱笼上,贪婪之色几乎不加掩饰,半晌都挪不开。
长成这样就差把叛徒两个字刻脑门上了!张梁心中冷笑:这等形貌,一看便是心术不正、贪婪成性之辈!大哥当年用他传递机密,识人不明,焉能不败?
以貌取人故不可取,他心里召唤,“系统爸爸,帮我查一查这人底细,可是那个告密的唐周?”
脑海中的回应依旧冰冷:“系统功能受限,宿主所属势力未达‘郡国级’,无法开启人物鉴定模块。请尽快达成势力目标。”
果然不行!张梁暗叹一声,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得自己来。
看着唐周那双几乎黏在钱财上、闪烁着贪婪幽光的三角眼,一个师出有名的诱捕计划在张梁脑中成形。
“哦,”张梁脸上笑容和煦,“这位教友想必便是唐周兄弟了?在下巨鹿张梁,忝为教主三弟。”
唐周闻言,腰立刻弯了几分,脸上瞬间绽开一朵菊花,三角眼眯成了缝,拱手抱拳,姿态谄媚,“小人济南唐周,拜见三郎君!今日得见真容,实在是小人之福!郎君但有所命,小的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无二话!”
张梁伸手扶起他,脸上依旧笑嘻嘻,“唐教友言重了,言重了!快快请起。我早听人提及,说清河郡有位唐周兄弟,精明强干,是难得的能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话锋一转,热情邀约,“晚上村中设宴,为诸位教友接风洗尘,唐教友可一定要与我多饮几杯!你我定要好好亲近亲近!”
心里却在麻麻匹,济南唐周,就是你了!小人之福,今晚你动一下就福你个冚家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