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与魏超一同出了门,前往魏家为蔡邕家眷准备的宅邸。这宅子坐落于曲阳城的繁华地段,离魏家与张家都不远,是曲阳城中的“cbd”区域。
仆人带着二人一路来到书房,蔡珂正在桌前练习飞白体,案边散落着几张楷书习作,墨迹尚新。见到魏超与张梁联袂而来,他忙放下毛笔,迎上前来,“两位公子来了。”
张梁将手中的礼盒放在门边的条几上,“蔡兄,我们带了些日常用度之物,还请不要嫌弃。”
魏超环顾四周,关切问道:“蔡兄,这宅子不算宽敞,住得可还习惯?”
蔡珂拱手谢道:“多谢魏公与两位公子关心。宅子其实颇为宽敞,如今母亲与我们十余人住着,反倒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蔡家这次前来曲阳,名义上是观礼,只带了十余名仆从侍女照料起居,大部队仍留在洛阳。这宅子比起张角家的三联排还要大上些许,自然显得空旷。
魏超闻言便道:“蔡兄,明日我便请大父再安排些可靠的家仆过来。蔡公既将你们托付在曲阳,定要让你们宾至如归。”
提及父亲蔡邕,蔡珂脸上不禁浮现忧色。
张梁宽慰道:“蔡公此行,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蔡兄不必过于担忧。”
蔡珂却摇头轻叹:“父亲自二月得知交州叛乱的消息后,便一直在查证筹划,此番动作定然非同小可。”
以蔡邕在文坛的地位,与他议郎的身份,本不必出面弹劾朝臣贪腐。但万马齐喑之际,总得有人发声,做那一个吹哨人。张梁自问做不到有这般担当,他素来信奉闷声发大财,不想做那出头鸟--正因如此,他格外敬佩蔡邕的风骨。
“蔡兄不必过虑,”张梁正色道,“魏兄不日也将前往洛阳,届时必当联络魏氏故交。蔡公纵有贬谪之险,也定能保他周全。”
蔡珂向魏超深深一揖:“魏公子文武双全,有你前去,我也能安心许多。”
张梁道,“城外校场日日都有军士在操演,蔡兄若是有意,也可参与其中,习得武艺,强身健体也是不错。”
魏超笑道,“蔡兄不必总是叫我们公子。咱们三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不如就以兄弟相称。你年最长,便唤我们二郎、三郎如何?”
蔡珂略作迟疑,“如此…是否妥当?”
张梁含笑应和:“魏兄所言极是,相当妥当。”
“好,二郎、三郎!”蔡珂从善如流,虽未与二人正式结拜,却也是郑重见礼。
“蔡兄,”张梁适时相邀,“青州管宁与两位同窗来访,今晚约在弟家中小聚,不知你可有闲暇同往?”
“可是那并称‘一龙’的管宁三人?”蔡珂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正是。”张梁点头应是。
“蔡某心向往之久矣!还请稍待,我这就禀过母亲,与二位同往。”
魏超指着条几上的礼盒,笑道:“蔡兄,这份薄礼也请一并带去,聊表心意。”
三人一同出了书房,蔡珂去了内宅,魏超与张梁则在正厅稍坐,侍女奉上清茶,二人一边品茗,一边静候。
不多时,脚步声轻轻传来。抬头望去,只见蔡珂陪着母亲赵夫人一同出来。赵夫人怀中抱着女儿蔡琰,她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位客人--前几日虽曾见过,但小孩子忘性大,此刻却又有些生疏,正努力地辨认着。
赵夫人向二人微微欠身,“魏公子不日将进京,外子性情刚直,言语行事过于率直,还望能从旁劝诫一二,妾身在此先行谢过。”
魏超与张梁连忙还礼:“夫人言重了,蔡公信重,晚辈自当尽力。”
赵夫人目光慈爱地看向蔡珂,又道:“珂儿自幼随他父亲读书习字,略通文墨,却少与同龄才俊交流。如今既留在曲阳,还望二位公子日后常来走动,与他切磋学问、研习武艺,也好让他多长些见识。”
她轻拍怀中的蔡琰,柔声引导,“琰儿,也谢谢两位兄长。”
小蔡琰似懂非懂,却也跟着母亲的模样,乖巧地做了个揖,学着说话,“琰儿谢过两位兄长。”引得众人会心一笑。
魏超爽朗一笑,“夫人放心,我等与蔡兄一见如故,日后必定常来叨扰。曲阳虽不比洛阳,却也常有雅集诗会,届时定邀蔡兄同往。”
张梁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古早的芭比娃娃--汉服人偶,递给蔡琰,也温言道:“晚辈在城中有两处书社,藏书尚可。蔡兄若得闲,随时欢迎前来。若蔡兄不弃,亦可同往城外校场切磋武艺。”
赵夫人闻言,欣慰地点头:“如此甚好,那便有劳二位公子了。”
蔡珂向母亲行礼告退:“母亲,那我便先去书社了,晚膳不必等我。”
夕阳透过窗棂,赵夫人站在门前,目送三人远去的背影,怀中蔡琰咿呀作语。
离开蔡宅,张梁一行人穿街过巷,径直返回张家。张梁进了后院,向兄嫂报备晚上与友人在茶舍之中宴饮。
才踏进后院,张梁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二哥张宝正在后院中踱着步,不时四下观望,狗狗祟祟的小心劲,一看就知道是在望风放哨。内厅里点了几盏灯笼,隐约传来低语声。张梁心下明白,一定是太平道中有人到来,不然不至于这么谨慎。
他与张宝打声招呼后,轻叩房门而入。果不其然,室内与张角对坐密谈的,正是白天在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管亥。此前管亥只知张梁是张角三弟、魏府结义的主角,尚且不知他在太平道中展现的种种不凡。张角为二人正式引见后,张梁略作寒暄,将书舍聚会之事说给大哥知道,便告辞前往书社。
书社一楼不见其他人,只有李孚在整理书卷,见他到来,忙上前禀报:“公子,田先生与诸位宾客已在楼上等候多时。”张梁点头称谢,转身向二楼行去。
书社二楼,田丰正与管宁几人品茶论道,昨日刚见过面的崔琰与崔均也列坐其中,见张梁到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崔均字元平,他有一个弟弟名叫崔钧,字州平,是日后诸葛亮的好友。
等张梁三人坐定,田丰温言问道:“听闻蔡公子准备留在曲阳修习,不知可还适应?”
蔡珂恭敬答道:“蒙魏公与一应长辈关照,宅院书籍一应俱全,珂感激不尽。日后还需与诸位多多讨教。”
管宁闻言接口道:“蔡公子不必过谦。令尊伯喈先生学贯古今、琴书双绝,乃天下士人楷模。宁等虽在青州,亦常闻先生高义。”华歆与邴原亦随之颔首,华歆道:“蔡公不畏权贵、直言进谏,实为我辈典范。”邴原亦正色道:“蔡公子家学渊源,日后若有闲时,还望不吝赐教。”
蔡珂连称不敢,谦道:“家父常言学问如海,岂敢妄自尊大。今得与诸位英才共聚,实为珂之幸事。”
田丰抚须勉励道:“蔡公子不必过谦。曲阳虽僻,然藏书丰富,张公子更创书社、兴文教,正是潜心向学之地。公子年少有为,将来必能承继家学、光大门楣。”
崔均道,“蔡公子家学渊源,在下博陵崔元平,将在曲阳盘桓一段时日,有暇可与公子切磋共进。”
此时管宁将注意力转向张梁,取了一枚方形墨锭在手中细细端详,赞叹不已:“此纸光滑匀细,墨锭幽香凝润,实乃文房至宝。闻皆出自三郎之手,真乃奇才。”
邴原则被算经吸引,手持一册《九章算术》,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张公子,这《九章算术》听闻去年才刚编纂完成,如今你这便有了纸本,当真了得。不知可否容我在曲阳多留一段时日,专心研习?”
张梁欣然应允:“邴先生若有此意,求之不得。青藜书社与隔壁东观书斋的书籍多有不同,先生可随意阅览。”
他可不知道《九章算术》去年才编订好,系统里有就直接兑换了.
唯独华歆坐于一旁,神情间略显疏离。他轻抚茶盏,淡淡道:“曲阳虽好,终觉僻远。歆打算不日启程前往邺城,彼处名士云集,交游更广。”
一番高谈阔论后,见天色渐晚,张梁建议大家移步隔壁茶舍,准备晚宴,书社毕竟是读书学文之所,在这里吃饭喝酒多有不便。
崔琰趁着众人出行之际,落在了最后面,低声对张梁说道:
“张兄弟,幸不辱命。郑师见你所赠典籍与留侯纸后,极为欣喜,尤对你之诗文与标点新法颇为赞赏。先生已答允收你入门,若是得暇,请亲往高密一行,全了拜师之礼。”
张梁闻言心中暗喜,面上仍保持沉静,向崔琰郑重一礼:“有劳崔兄奔走,梁感激不尽。我不日将赶赴邯郸,往返估计十余日,回来后我准备好拜师束修,六月中旬去高密,你看如何?”
崔琰道:“好,我明日便先去往郑师处,在高密等你。张兄弟你那些文房之物,郑师可是喜欢得紧,他口中虽然不说,但我见你送出的那些书册,可都被郑师立在书架之上,如今正让师兄弟们手抄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