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翼面沉如水,心中却也暗惊,此人勇力之强,实为他生平仅见。当下更不答话,身形再进,又战在一处。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又过二十余招,竟是难分高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尘土飞扬中,只见一青一黑两道身影时分时合,拳掌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围观众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连赵雷、赵云兄弟也暂退一旁,凝神观战。
谁也想不到,这位突然杀出的红脸汉子,竟能与凶名在外的典韦战个平分秋色!
彼时张梁等人正在码头洽谈一批蚕茧,闻讯急忙赶回,正见关翼与典韦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张梁当即喝止,关翼见他到来,一声高喝,跃出战圈。典韦也收势停手,未再进逼。
魏超与刘复两人自知不敌这黑塔一般的汉子,默立在一旁。
张梁缓步上前,平静问道,“我是此间主事。足下何人,为何来此生事?”
那壮汉声若洪钟:“某乃陈留典韦!听闻尔等曲阳工坊恶意抬价、欺压百姓,特来教训!”
不料四周蚕农闻言,纷纷出声指责:“曲阳人抬价,得利的是我们,要你多什么事!”“我巴不得他们再抬些!”“你就是见不得我们一点好!”
一时之间,典韦面上顿时显出几分窘迫,幸而他面色黝黑,看不出发红。
张梁心下了然--典韦此来,必是受刘氏工坊所指使。史书记载这陈留刘氏就曾雇典韦行刺富春县长李永,如今不过是提前几年而已。
他不动声色,对典韦道:“原来如此。不过阁下也看到了,蚕农对此并无不满,又何来欺压百姓一说。我看兄台当是受了小人蒙蔽。”
典韦却昂着头不认,“这些升斗小民懂得什么!你们来我陈留茧市抬价,便是不对!”
“那你待如何?!”张梁喝问道。
“你是主事人,便与某打一场!你若输了,便以三千六百钱均价收茧,不得再加价!”
典韦话音未落,周遭围观的蚕农茧商已是骂声一片。
他豹眼圆睁,扫视人群,目光所到之处,围观群众顿时噤声,颇有止小儿夜啼之效。
张梁闻言朗声笑道:“好!那便与你打一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若我输了,就依你所言收茧;若你输了,则需留在我身边效力五年。”
典韦见张梁年纪尚小,也并未及冠,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几岁,体格也不如自己健壮,不由得轻蔑大笑,“好!某看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住!”
张梁却只微微一笑:“你已与我弟兄交手多时,容你歇息一炷香。”
“哼!不必!方才正好活动筋骨!”典韦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摆开架势,“来吧!”
张梁早已在系统中耗费巨资,将各项武艺强化,此刻除去体重不及典韦外,其余方面皆远胜于他。
张梁见典韦执意即刻比试,也不再相劝,微微一笑,缓步踏入场中。
他身形看似随意,脚下不丁不八,实则已暗合攻守之道。
典韦大吼一声,如猛虎扑食般冲向张梁,右拳带着破空之声直击面门。
这一拳势大力沉,围观之人无不色变,仿佛已看到少年被击飞的惨状。
就在拳风及体的瞬间,张梁身形微侧,斜中寓正,右手如灵蛇出洞,手臂螺旋前穿,肘关节松沉,闪电般扣住典韦手腕,顺势一带。
典韦只觉一股巧劲传来,前冲之势竟被带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心知对面的少年留手了,方才若他趁势追击,一记肘击便足以让自己倒地不起。
“第一招。”张梁淡然道,退开数步。
典韦只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勃然大怒,稳住身形后双拳齐出,如狂风暴雨般攻向张梁。
张梁却如柳絮随风,在拳影中不断腾挪闪避,待他攻势稍缓,忽然切入中宫,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电光石火般点向典韦胸前。
典韦急忙回防,却不想这一指竟是虚招。张梁身形忽矮,左腿如鞭扫出,正中典韦膝丸,典韦下盘受创,身形不稳,往前又冲了两步。
“第二招。”张梁声音平静如初。
典韦吃一招又吃一招,羞愤交加,暴喝一声再次扑上,双臂张开如熊抱,想以蛮力制胜。
张梁不退反进,在即将被抱住的瞬间忽然矮身侧转,右掌轻拍典韦后心。
这一掌蕴着巧劲,典韦前冲之势本就猛烈,背后受此一击更是收势不住。
与此同时,张梁左腿悄无声息地伸出,恰到好处地绊在典韦脚前。
“砰”的一声巨响,典韦庞大身躯轰然倒地。张梁顺势按住其后颈,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
“第三招。”张梁的声音依然平静。
全场鸦雀无声,谁都未曾想到,凶名在外的典韦,竟在这少年手下走不过三招!
典韦面红耳赤,奋力挣扎数次无果,终于颓然放弃,喘着粗气道:“某…某输了!”
张梁这才松手退开,伸手将他拉起,“承让。”
典韦站起身来,面色复杂地凝视着张梁,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某说话算话!愿追随公子五年!”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位少年主事人,绝非等闲之辈。
张梁扶起典韦,温言道,“典壮士素有侠名,此番定是被有心人利用。我联盛号抬高茧价,乃为让利于民,绝非欺行霸市。”
四周蚕农纷纷出声附和。
张梁跃上高台,朗声道:“诸位,误会已解。今日下午,联盛号收茧价定为四千二百钱,不再更改!”
众人闻言,皆知这个价格虽比昨日稍低,但较往年仍高出一成有余,于是纷纷准备售茧。
远处的刘家管事原本抱臂冷观,见典韦竟被张梁降服,心中暗叫不妙,急忙转身离去,暗中布置晚间行动。
待事情平息,襄邑县差役才姗姗来迟,例行公事地询问几句便草草了事,显然早已被人打点妥当。
得益于典韦被当场击败,午后茧市未再掀起波澜,各家工坊均维持在四千二百钱的价位平稳收茧。
日渐西沉,三处摊位陆续收摊,众人正准备返回工坊。
典韦犹豫片刻,还是凑近张梁身旁。
“公子,”他略显局促地挠了挠头,“今夜还须多加小心。”
张梁目光微动:“典兄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某所知不多,但刘氏既愿花十万钱请某生事,必然还有后手。”典韦压低声音,“白日茧市有官府差役在场,某未动兵刃。如今市散人离,刘氏的胆子恐怕会大上许多。”
张梁颔首:“先回工坊再议。典兄可有家眷需一同安置?”
“某自幼丧父,全凭母亲一手拉扯长大。”提及母亲,典韦满脸孺慕之情,“若公子能接母亲同往,典韦此生愿为公子效死!”
“不必言死,”张梁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明日我便派人前往己吾,接令堂至曲阳安顿。曲阳城中好手众多,正合适典兄大展身手。”
“谢公子!”典韦躬身行礼,神色坚定,“明日某先在茧市护卫,绝不让刘氏再生事端。”
刚回工坊,一名管事便匆匆来报,本地织工郑老三有要事求见。
果然不出所料。
刘家一早便使出毒计,天未亮时就闯入郑家,以一贯钱利诱,更以其幼子与老母安危相胁,逼问缫丝机与造纸技艺。
郑氏夫妇不过是刚入职的寻常织工,哪里能知晓如此机密?刘家来人于是胁迫夫妇二人配合今夜在工坊纵火。
曲阳工坊待织工宽厚,工钱足额,餐食周到,管事更是以礼相待。郑老三内心煎熬整日,终于在收工前向管事坦白一切。
正值众人自茧市归来,管事立即禀报张梁与赵老。众人迅速定计,一面派人跟着郑老三的妻子回家去救回家小,只等缫丝完成后一同返回曲阳;一面暗中布置,张网以待。
是夜,工坊外篝火熊熊,大多数丝工仍在聚餐。十几条黑影借着睢水河声掩护,自北侧水渠潜入工坊,正是刘虎心腹刘喜与十余名家丁。
这里是工坊里的缫丝场所,白日里丝工织女穿梭忙碌,夜间偶有守卫巡查。他们早通过胁迫郑老三得知工匠轮休间隙与工坊布局。
“这边!”郑老三惴惴不安地候在暗处,见来人连忙迎上。
“带路!”刘喜眼中闪过厉色。
众人蹑足潜踪,绕过主道,潜入安置水力缫丝机的宽敞工棚。
望着眼前偌大的机器,刘喜恨意涌起--正是此物,令曲阳工坊日产生丝五千斤!
“泼油!”他低声下令。
十余名家丁立即行动,将随身携带的乌桕油泼洒在缫丝机上,浓烈的油味顿时弥漫开来。
就在刘喜取出火折,即将吹燃的刹那,工棚四周突然火光大亮!数十支火把瞬间燃起,将刘喜一行人团团围住。
张梁自暗处迈步而出,身后跟着典韦、关翼、张合、赵云等一众好手。
“恭候多时了!”张梁冷声道,“好大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