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政的梳理初见成效,帝国的肌体在赋税充盈、人才涌现的滋养下逐渐恢复活力,杜丰那始终望向远方的目光,终于可以再次从容地投向那片孕育着无限可能与挑战的蔚蓝——海洋。搁置已久的“水师初建”计划,被他以更大的决心和更清晰的蓝图,重新提上了帝国最高决策层的议程。
这一日的政事堂会议,议题核心便是“海疆经略”。杜丰命人悬挂起一幅精心绘制的巨幅海疆图,上面不仅标注了大唐漫长的海岸线,更粗略勾勒出了渤海、黄海、东海乃至南海的轮廓,以及倭国、新罗、百济(注:此时百济已亡,但民间或仍有此称谓,或指其遗民势力)、林邑(占城)、乃至更遥远的室利佛逝(三佛齐)等地的位置。
“诸公,”杜丰手持细杆,点向地图,“陆地之疆域,自有边界。然海洋之利,无穷无尽。前隋炀帝三征高句丽,水师曾发挥重要作用。如今我大唐欲图中兴,乃至开创远超前古之盛世,目光绝不能局限于陆地!”
他环视在场重臣,声音沉稳而有力:“筹建新式水师,非仅为护卫漕运、清剿海寇之近利,更为三大远谋:其一,护卫海疆,震慑北之契丹、奚人,使其不敢自海上窥我登、莱;威慑东南潜藏之海匪,保我商路、渔民安宁。其二,开拓商路,循海路通商南洋、天竺、大食,其利远超陆上丝绸之路,更能扬我国威于万里波涛之外。其三,”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开拓未来的激昂,“探索未知!海外有巨岛,有沃土,有奇珍,若能寻得,可为大唐开万世不拔之基!”
这番宏论,让在场不少习惯于内陆思维的官员感到震撼与茫然。但也让刘晏等有识之士眼中放光。
“然,尚父,”户部尚书提出实际困难,“筹建水师,所费甚巨。巨舰打造,水手募集,军械配备,港口修建……皆需海量钱粮。如今国库虽稍裕,然支撑如此庞大之新举,是否力有未逮?”
“此事本相已有考量。”杜丰显然深思熟虑,“初期投入,可由盐茶专卖之超额利润、以及即将设立的‘市舶司’(海关)未来税收中,划拨专款,成立‘海政司’统一管理。同时,‘兴业社’可先行投入部分资金,以‘官督商办’形式,参与港口建设与部分商船打造,日后以贸易利润分成偿还。此乃以海养海,循序渐进之道。”
刘晏补充道:“还可鼓励沿海富商大贾,投资海贸,由朝廷提供保护,抽取商税。初期不必追求规模,但求船坚器利,人员精干。”
杜丰点头,继续部署:“选址不变,仍以登州、明州为南北核心基地。登州蓬莱港,首要目标是建成北方水师根本,控扼渤海,护卫京畿,并作为未来经略辽东、联系新罗之前哨。明州港,则着眼于南洋商路,威慑东南,并为将来探索更远海域做准备。”
他看向工部和将作监的官员:“舰船乃水师根本。此前设计之新式海船图样,需加速完善、试制。大型‘巡洋舰’要能抗风浪,载重多,配备强弩乃至……新型火器(霹雳炮等,处于高度保密研发状态);中型‘突击舰’要迅捷灵活;还需配备专门运输兵员、补给之辅船。工匠、木材,优先供应。”
“水手兵员,”杜丰对兵部官员道,“可从沿海熟悉水性的渔民、疍户中招募,许以厚饷军功。更要设立‘水师讲武堂’,招募识文断字、有心报国之青年,学习操船、天文、海图、格斗,培养军官。水师,绝非水上步兵,乃是全新军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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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意志,通过畅通的政令体系,迅速转化为行动。
登州,蓬莱镇外海的那处秘密港湾,如今已不再是完全的秘密,但戒备依然森严。巨大的船坞内,灯火日夜不息,敲打声、锯木声、号子声交织在一起,热火朝天。依据杜丰提供的、融合了后世流体力学知识的改良图纸,第一艘大型“巡洋舰”的龙骨已经铺设完成,工匠们正在小心翼翼地安装符合水密隔舱理念的肋材。空气中弥漫着桐油和木材的香气。
来自南方的老船匠看着那与传统楼船迥异的流线型设计,啧啧称奇:“尚父此法,虽看似怪异,然细究之下,确能减少水中阻力,增大航速,妙啊!”
而在不远处的海岸边,一片新的营房和码头正在兴建,这里将是未来北方水师的驻地和训练中心。
与此同时,在南方明州,类似的场景也在上演。柳明澜坐镇“兴业社”总号,通过庞大的商业网络,将岭南的优质木材、闽地的造船工匠、乃至通过番商渠道获得的某些海外特产(如用于防腐的特殊树脂),源源不断地输往明州基地。她甚至还以“兴业社”的名义,订购了数艘大型海船,既用于未来贸易探索,也为水师积累远航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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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关于水师的争论并未完全平息。一些保守官员私下里仍认为这是“好大喜功”、“劳民伤财”,将宝贵的资源投入虚无缥缈的大海,不如用来巩固陆防或减免赋税。但杜丰凭借其无上权威和已然展现的新政成效,强行压下了这些杂音。皇帝李豫在听取了杜丰的详细规划后,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支持,认为这是彰显大唐气象、开拓帝国版图的壮举。
杜丰知道,这是一项长期投资,短期内难见显效,甚至会持续消耗资源。但他更相信,谁掌握了海洋,谁就掌握了未来的命脉。这不仅仅是几艘船、一支军队的建设,更是一种战略眼光的转变,是将帝国的命运与广阔的蓝色星球连接起来的开端。
他站在大明宫的高处,目光似乎穿越了千山万水,看到了登州、明州那初具雏形的船厂,听到了那预示着新时代到来的斧凿之声。帝国的海疆之梦,不再只是纸上的蓝图,而是化作了龙骨上的每一颗铆钉,船坞中的每一滴汗水。
“万里海疆,自此肇基。”杜丰低声自语,海风的气息仿佛已扑面而来。他知道,陆地上的中兴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辉煌,或许就在那波澜壮阔的海洋之上。而这一切,都将由他,杜丰,亲手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