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烟尘弥漫,灵力乱流撕扯着空气。
赵小白单膝跪地,青锋剑拄着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大口喘息着,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在白石地面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暗色花。那身崭新的外门弟子服饰早已破烂不堪,数道被剑气划开的口子下,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浑身的伤痛,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反观他的对手张狂,虽也气息微乱,袍袖被赵小白拼死反击的剑招削去一截,但整体气势依旧强盛。他周身灵力鼓荡,炼气五层巅峰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沉重的山峦,一波波压向赵小白。
“啧,赵师弟,还能站起来吗?”张狂居高临下,嘴角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他刻意放大了声音,确保擂台四周的每一个观众都能听清,“若是不能,趁早认输,也省得师兄我‘失手’,不小心废了你这身来之不易的修为。毕竟,刀剑无眼嘛,呵呵。”
他刻意加重了“失手”二字,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擂台下方某个方向。那里,内门弟子赵凯抱臂而立,面色冷漠,眼神深处却藏着一抹阴寒。
台下早已炸开了锅。
“完了,赵师兄撑不住了!”
“张狂太强了,修为差了两层,这怎么打?”
“赵小白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你看他那手剑诀和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符箓……”
“可惜啊,终究是底蕴不足。”
“张狂下手也太狠了,招招都往要害去!”
……
王铁柱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满脸焦急:“小白!认输吧,别硬撑了!”他转向身旁身材魁梧的熊霸,“熊师兄,这……”
熊霸浓眉紧锁,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擂台,沉声道:“再等等,小白兄弟不是莽撞之人,他眼神里还有东西。”话虽如此,他蒲扇般的大手也捏得咯咯作响,显然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高台之上,负责裁判的筑基期长老微微蹙眉,看着场中气息萎靡的赵小白,又瞥了一眼气势凌人的张狂,抬手捋了捋胡须,并未立刻出声终止比赛。宗门小比,虽点到即止,但也鼓励弟子竭尽全力,只要不闹出人命或故意致残,他一般不会轻易干涉。
赵小白对台下的喧嚣和张狂的嘲讽恍若未闻。他低垂着头,剧烈喘息着,仿佛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已耗尽。然而,在他那被凌乱黑发遮掩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绝。
“药老,他来了。”他在心中默念。
一个苍老却带着一丝赞许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响起:“沉住气,小子。这家伙心浮气躁,久攻不下已生烦躁,此刻见你力竭,必想一招定乾坤,贴近身来施展最强手段羞辱于你。你埋下的‘爆裂符’虽只是低级货色,但五张叠加,威力足以破开他仓促间的护体灵力。‘麻痹散’准备好了吗?”
“早已备好,就在右手袖口。”赵小白意念回应,同时,他借着喘息的动作,右手极其隐晦地缩入袖中,握住了那个装着淡黄色粉末的小纸包。他的左手,则看似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却悄然扣住了袖内暗袋里的最后三张低级符箓——那并非爆裂符,而是用作障眼法的“烟雾符”。真正的杀招,是他之前假借被击倒、翻滚躲避时,早已用脚尖悄然拨动浮土,掩埋在身周特定位置的五张低阶“爆裂符”!这些符箓品级不高,单独一张威力有限,但数张叠加,且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近身之处引爆,足以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嗯,时机把握至关重要。在他踏入陷阱,旧力刚生新力未继,心神最为松懈的那一刻,同时引爆!”药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肃杀。
就在这时,张狂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或者说,他收到了台下赵凯那不容置疑的催促眼神。
“既然赵师弟不肯认输,那就别怪师兄我送你一程了!”张狂狞笑一声,体内灵力轰然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猛然扑向赵小白!他所施展的,正是其压箱底的身法——“豹突步”!速度瞬间飙升,带起一阵恶风,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锐利的金系灵力,直刺赵小白的气海丹田!这一下若是戳实,赵小白即便不死,修为也必然尽废!
“来了!”药老低喝。
台下惊呼声四起,王铁柱更是骇得闭上了眼睛。熊霸浑身肌肉绷紧,几乎要冲上擂台。
就在张狂的指尖距离赵小白丹田不足三尺,其脸上甚至已经浮现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自认为胜券在握,心神最为松懈的刹那——
一直低垂着头的赵小白,猛然抬起了头!
那双原本显得疲惫不堪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冰河解冻般的冷冽和一丝疯狂的决绝!
“爆!”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嘶吼,并非通过嘴巴,而是以自身灵力为引,瞬间激发了早已用神识锁定、埋设在脚下特定方位的那五张爆裂符!
与此同时,他左手袖中的三张烟雾符也被毫不犹豫地甩出,砰然炸开,浓郁的黑灰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擂台中心的景象——这既是为了干扰张狂和裁判的视线,更是为了掩盖爆裂符启动时那微弱的灵光!
“什么?!”张狂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他完全没料到赵小白还有这一手,更没察觉到对方是何时布下的陷阱!那五张爆裂符几乎是贴着他的脚底板被同时引爆!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环响起,狂暴的火灵力与冲击波在极近的距离内猛然释放!碎石飞溅,烟尘与先前释放的黑色烟雾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屏障!
张狂体表的护体灵力光罩在第一时间就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道袍瞬间变得褴褛,下半身更是血肉模糊,强烈的震荡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但这还没完!
就在张狂被炸飞,身体失控,意识因剧痛和冲击而陷入短暂空白的瞬间,赵小白动了!他强忍着引爆符箓时被轻微波及的痛楚,以及身体早已存在的伤势,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右手早已准备好的纸包奋力挥出!
“嗖——!”
一大蓬淡黄色的“麻痹散”精准地笼罩向空中无处借力的张狂!粉末无孔不入,沾染在他裸露的伤口上,被他因惨叫而张开的嘴巴吸入!
“呃……嗬嗬……”张狂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抗拒大脑的指挥,麻痹的感觉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全身,让他连维持基本的浮空法术都做不到。
“噗通!”
他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擂台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埃。他努力地想要挣扎起身,想要调动灵力驱散麻痹感,但身体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只有手指和眼皮在微微颤动,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说不出来。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愤怒、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赵小白暴起发难,到引爆符箓,再到撒出麻痹散,最后张狂重伤倒地,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擂台下的喧哗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戏剧性的一幕逆转,大脑一片空白。
烟雾和尘埃缓缓散去。
显露出擂台上的景象。
赵小白依旧站立着,虽然身形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他确实站着。他手中的青锋剑再次举起,剑尖遥指地上无法动弹的张狂,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张师兄,承让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如同火山喷发般,巨大的哗然声冲天而起!
“赢了?!赵小白赢了?!”
“我的天!刚才发生了什么?符箓?还有毒粉?”
“是爆裂符和麻痹散!他什么时候布下的陷阱?”
“太惊人了!炼气三层逆伐炼气五层巅峰!这赵小白……”
“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哈哈哈,我就知道赵师兄能行!”这是王铁柱狂喜的呐喊。
熊霸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憨厚而欣慰的笑容。
高台上的裁判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深深地看了一眼浑身是伤却屹立不倒的赵小白,随即朗声宣布:
“此战,赵小白,胜!”
声音落下,代表着小比决赛的最终结果诞生!
赵小白,外门小比第一!
他缓缓放下举着的剑,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是脱力与伤势共同作用的结果。但他没有立刻倒下,而是艰难地转过身,目光穿透台下激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赵凯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赵小白什么也没说,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迹的、极其轻微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得意,没有挑衅,只有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警告与坚定。
赵凯拂袖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背影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直到赵凯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赵小白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袭来,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小白!”
“赵师兄!”
熊霸和王铁柱几乎同时冲上擂台,一把扶住了他。
而在无人察觉的识海深处,药老欣慰的声音轻轻响起:“干得不错,小子。临危不乱,隐忍果决,方能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这修真之路,你算是初步入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