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秘境深处,古木参天,浓稠的白色灵雾几乎凝成实质,缓缓流淌在林间,将视线限制在十丈之内。脚下是厚积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寂静中只闻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从极遥远地方传来的、被雾气扭曲得不成调的妖兽嘶鸣。
赵小白与樊妙晴一前一后,相隔不过数尺,谨慎前行。自那日联手斩杀云雾妖虎,已过去两日。这两日间,二人凭借着樊妙晴对灵气流动的敏锐感知,以及赵小白那份近乎本能的、对灵植宝药的独特感应,倒是避开了几处明显盘踞着强大妖兽的巢穴,也收获了几株颇为珍稀的二品灵草。
“此地的雾气,似乎比外围更浓郁了,神识也受到极大压制。”赵小白微微蹙眉,他的神识如今最多只能延伸出周身二十余丈,再远便是一片混沌,这种感觉如同蒙着眼在悬崖边行走,令人心生警惕。他体内灵力暗自流转,青元剑诀蓄势待发,古朴的戒指在指间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凉,让他心神稍定。
前方的樊妙晴身姿依旧挺拔如青莲,一袭月白道袍在雾气中纤尘不染。她闻言,清冷的眸光扫过四周蒸腾的云霭,颔首道:“不错,灵气亦愈发精纯活跃。福祸相依,需更加小心。”她的声音如同玉磬轻击,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格外清晰。经过此前并肩作战与疗伤,她与赵小白说话时,那份固有的清冷中,已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熟稔。
二人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地势开始缓缓上升,林木渐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奇形怪状、表面布满苔藓的嶙峋怪石。
忽然,樊妙晴停下脚步,伸出素手,指向左前方一片被浓密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石壁:“赵师弟,你看那里。”
赵小白循着她所指望去,初看之下,那石壁与周围并无二致,藤蔓虬结,青苔密布。但他凝神细观,立刻察觉到了异常。那些藤蔓的生长走向,看似杂乱无章,细看之下,却隐隐构成了一种奇异的脉络,尤其是在石壁底部与地面的衔接处,几块散落的碎石位置颇为刻意,并非天然形成。
“有阵法的痕迹…”赵小白走近几步,蹲下身,仔细探查。他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轻轻触碰那几块碎石周围的虚空。
“嗡——”
一声极其微弱、几近于无的颤鸣响起。以那几块碎石为基点,一道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光膜一闪而逝,光膜之上,隐约可见几道残缺破损的灵纹如同游鱼般掠过,随即隐没。
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伴随着光膜的闪现弥漫开来,虽然微弱,却让赵小白和樊妙晴同时神色一凝。
“果然是阵法,而且年代极为久远,已然残破不堪,威力十不存一。”赵小白收回手,语气带着一丝笃定,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残存的阵法尚有此等气息,其内守护之物,定然非同小可。
樊妙晴美眸中亦掠过一抹讶色:“赵师弟对阵法亦有涉猎?”她自问在丹道一途天赋不凡,于剑道也颇有建树,但对阵法这等繁复艰深之道,却所知有限。没想到这赵小白,不仅在丹道上见解独到,战斗时机变百出,竟连阵法也认得。
赵小白微微汗颜,解释道:“樊师姐过奖了。谈不上涉猎,只是在烁金峰有位好友,曾向他请教过一些最基础的阵法原理,认得几个常见阵纹罢了。此阵残破至此,灵纹散逸,其原本形制已不可考,但观其残存气机,更偏向于隐匿与防护,而非杀伐之阵。”
他顿了顿,指着那几块碎石和藤蔓脉络:“师姐请看,这些布置,虽已失效大半,但核心的隐匿之效犹存,若非我们靠得极近,又恰巧走到这个角度,恐怕根本发现不了石壁后的玄虚。其防护之力,恐怕也所剩无几,否则方才我那一丝试探灵力,便足以引动更强的反噬。”
樊妙晴仔细看去,结合赵小白的解说,果然看出了更多门道。她若有所思:“依师弟之见,这石壁之后,当是一处前人洞府?”
“十有八九。”赵小白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石壁,“能在这云雾秘境中开辟洞府,并布下阵法守护的,其主人生前修为定然不弱。只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连阵法都风化至此。”
“既有缘法遇见,岂能过门而不入?”樊妙晴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极淡却动人心魄的笑意,“只是这阵法虽残,强行破之,恐引发不可测之后果,或损及洞府内部。师弟既识得此阵,可知破解之法?”
赵小白沉吟片刻,绕着石壁缓缓走了半圈,目光在那些残缺的灵纹和作为阵法基点的碎石上不断逡巡。脑海中,药老慵懒中带着一丝赞许的声音响起:“嘿,小子眼力见长。此乃‘小云雾匿形阵’的变种,掺杂了些许戊土防护之能,布阵之人水平马马虎虎,年月太久,核心阵眼处的灵石想必早已耗尽灵机,如今全靠一点地脉余气维系,已是强弩之末。”
得到药老确认,赵小白心中大定。他停下脚步,对樊妙晴道:“师姐,此阵根基已损,阵眼无力。我们无需强行攻击,只需以巧力扰乱其残存灵力的平衡,使其自行崩溃即可。不过,需要同时攻击几处关键的灵力节点。”
他伸手指点:“那里,那株紫纹藤的根部,是原先一处辅助聚灵点;还有右上角三块青苔覆盖的石片交界处,是另一处灵路枢纽;最关键的是正下方那块看似松动的凸石,那是连接地脉的残存节点之一。我们需同时以灵力冲击这三处,力度需均匀,不可过强亦不可过弱。”
樊妙晴顺着他的指引一一确认,心中对赵小白在阵法上的“略知一二”有了新的评估。她收敛心神,肃然点头:“我明白了。左上与右下两处交由我,正下方那处核心,便劳烦师弟。”
分工既定,二人不再多言。赵小白来到那块凸石前,樊妙晴则身形翩然跃起,轻盈地落在石壁两侧指定位置,月白道袍无风自动。
“师姐,我数三声,同时出手。”赵小白沉声道,体内筑基初期的灵力开始向指尖汇聚,控制在一个精确的力度。
“一。”
雾气似乎凝滞。
“二。”
林间唯有风声。
“三!”
话音未落,三道颜色各异的灵力光束同时激射而出!
赵小白的灵力呈淡青之色,中正平和,精准地点在那块凸石之上。樊妙晴左右双手齐出,一道灵力清冷如月华,一道则带着淡淡的赤炎气息,分别命中紫纹藤根部和石片交界处。
“噗…嗤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如同泡沫破裂般的轻微声响。那层淡薄的光膜剧烈地闪烁起来,上面的残破灵纹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雪花,迅速消融、断裂。覆盖在石壁上的藤蔓仿佛失去了某种支撑,簌簌抖动起来,表面的光泽迅速黯淡。
“咔…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自石壁内部传来。紧接着,在赵小白与樊妙晴的注视下,那面原本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从中裂开一道细缝,随即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黑暗的洞口。
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尘封岁月气息的灵气,从中弥漫而出。
洞口开启的刹那,赵小白指间的戒指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渴望意念传递而来,指向洞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