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春秋有些忐忑地问道:“祁镇长、赵总,你们不会关掉农机厂吧?”
赵瑞龙有些意外:“为什么要把厂关了?”
管春秋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关就好。”
“咱们农机厂建起来后,改变了多少家庭的命运,要是关了,厂里的工人们恐怕又要回到以前的苦日子。”
赵瑞龙皱眉:“一个宁家而已,还配得上我们关厂?”
管春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两位领导,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赵瑞龙睁大了眼睛:“老管,你可是从粤西战场回来的人,怎么变得这么怂?”
管春秋苦笑:“不是我怂,是现实不让人硬气。”
“您二位不是本地人,不了解宁家在吕州的势力。”
“他们宁家就是吕州的地头蛇。”
“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我吃点亏倒没什么,只要公司能稳住,我个人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就怕宁家找个由头,拿咱们开刀。”
“到时候我们麻烦就大了。”
“不止厂保不住,恐怕还会连累到祁总。”
他咬着牙继续说:“吕州的宁府尹,就出自流水县的宁家。”
赵瑞龙一时语塞,心里五味杂陈,既觉得好气又好笑,却又被老管的这番话感动了。
祁同伟叹了口气:“老管,你是公司管理层吗?”
管春秋微微摇头。
祁同伟轻拍他的肩头:“你不是公司管理层,就别操这份心了。”
“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
“要是有信得过的战友,可以介绍过来。”
“每介绍一个,给你一百五十块。”
于莉小心翼翼地问:“祁总,男女都招吗?”
祁同伟点头:“公司正在快速发展期,男女都欢迎。”
他认真地看着管春秋说:
“公司的发展方向,你们也清楚。”
“我们从不隐瞒员工,车间的工人都清楚自己的职责。”
“你们司机班也一样。”
“只是赵总平时宣传不到位。”
“让你误会公司实力不够。”
管春秋和于莉一脸疑惑——农机厂不就是一个村办合资厂么?
祁同伟无奈地对赵瑞龙说:“龙哥,你可真是失职啊!”
“他们竟然不知道你的身份!”
于莉忍不住问:“赵总,您还有什么身份吗?”
赵瑞龙神情平静:“我没什么特别身份,只不过我父亲叫赵立春,现在是汉东省副省长。”
哗!
管春秋和于莉惊得说不出话来。
赵瑞龙满脸愤怒:“可恶的宁府尹,前几天还请我吃饭,我还以为是和解饭,哪知道是麻痹我。”
“他奶奶的,我的农机厂、我的工人是随便欺负的吗?”
祁同伟拍拍手:“你看,要论背景,他们还差得远呢。”
“好了,你们俩安心休息吧。”
临走前,赵瑞龙不忘撂下狠话:“谁敢动我们农机厂的人,同伟一定会让他们好看。”
等两人离开后,管春秋和于莉还愣在原地。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平易近人的赵总,竟然是赵立春的儿子。
管春秋感慨道:“祁镇长真不简单,竟能让赵总这么听他的话。”
于莉掏出一个信封:“春秋,这里面有一万块!”
管春秋顿时笑了:“领导给的,那就收下吧。”
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祁同伟和赵瑞龙一起上了吉普车——这是农机厂自购的车。
作为拥军先进单位,他们通过关系才弄到一辆。这是京城生产的一款国产车,减震效果差强人意。
不过在如今这个时代,有车就是身份的象征。
赵瑞龙自从有了这辆车,跑得格外勤快,每次坐在车里,都是满脸笑容。
但今天,他却满脸不悦:“我这么客气,是不是让人觉得我好欺负?”
他真是气坏了!
自从认识祁同伟以来,他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以前,他只是个混混,在街上瞎混,靠脸蛋追姑娘。
认识祁同伟后,他的档次立刻提升了不少。
回想过去,只觉得自己那时候太年轻。
现在他走到哪儿都受人尊重,每天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这让赵瑞龙非常有成就感——因为他从未对外人提起自己父亲是赵立春。
谁知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宁府尹,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赵瑞龙气得差点跳起来!
祁同伟却很冷静:“这事应该不是宁府尹指使的。”
赵瑞龙一愣。
祁同伟分析道:“宁府尹是体制内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既然已经设宴讲和,就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
“他比谁都清楚,一个省副省长的分量有多重。”
“但他清楚,不代表宁家其他人也清楚。”
“这些人当惯了土霸王,真以为吕州姓宁了。”
“做事自然有恃无恐。”
祁同伟指了指赵瑞龙,又指了指自己:
“在他们眼里,咱们是两条过江龙。”
“可那些地方势力的想法是,”
“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
“在流水县,宁家才是老大。”
“什么叫土霸王?这就是土霸王。”
赵瑞龙怒骂:“放屁!前朝早就完了,哪来的土霸王!”
“不行!”
“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事就算不是宁府尹干的,我也要算在他头上。”
祁同伟笑着鼓掌:“说得对,虽然不是宁府尹亲手做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他的亲人干的。”
“找他准没错!”
赵瑞龙怒气冲冲地说:“我得去找他讨个说法。”
祁同伟冷静地回应:“你去不合适。”
赵公子一愣:“我不合适?”
“我爹是赵立春,我还不合适?”
祁同伟慢条斯理地说:“宁府尹怎么说也是吕州的知府,真要拿官威压你,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赵瑞龙沉下脸,思索片刻后问:
“要是他拿官位来压你呢?”
祁同伟淡然一笑:“我不过是个小桥镇的副镇长,二王村的村支书。”
“他压不到我。”
官场虽讲级别高低,但也有一句话,现管不如现管。
有时候,职位低反而更自在。
赵瑞龙咬牙切齿:“这个宁府尹,得整他!”
祁同伟听后心中满意,赵瑞龙总算有点以前那股子不讲规矩的劲头了。
当年两人之所以能走到一块,就是因为一个性子——天不怕地不怕。
这一世,赵瑞龙被祁同伟带得有些收敛,不像以前那么张狂。
祁同伟微微一笑:“他们先动了手,但什么时候收场,不是他们说了算。”
“宁府尹不该继续坐在吕州知府的位置上。”
赵瑞龙说道:“你跟你老丈人提的那个国家级现代农业示范区,必须有人保驾护航。”
“易学习的职位终究低了些。”
“得有个硬角色来镇住场子。”
“老头子也说了,只要你这计划能成,从上到下都能沾光。”
祁同伟点头赞同。
这道理再清楚不过。
他之所以有信心推动这项计划,是因为吕州大半是农田,肩负着粮食生产的重要任务。
在现有体制下要想谋求发展,除了走现代农业这条路,别无他法。
不论省府怎么想,吕州上下都是愿意干的。
这件事早已不是二王村、小桥镇的私事,也不是流水县一家的事。
只要祁同伟正式提出方案,吕州的官员们只能跟着他的节奏走。
没别的路可选。
祁同伟深知官场中人那股子上进心,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们也能拼出百分百的干劲。
到时候,哪怕省府想按一按、缓一缓。
吕州这帮官员也会顶着压力往前冲。
这不是他们有多坚定,而是升迁的欲望使然。
这样一个镀金的好机会,谁会轻易放过?
挡在前面的人,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哪怕那是省里的大员,他们也敢硬碰硬!
赵瑞龙面无表情地说:“只要参与你这个计划,履历立马漂亮起来。”
祁同伟嘴角轻扬:“没错。”
赵公子冷声道:“宁府尹既然不是我们这边的人,那就没必要继续坐那个位置,对吧?”
祁同伟点头:“有道理。”
赵瑞龙咬牙切齿:“我得让我爹换掉他,知府的位子他坐不了,档案馆倒挺适合他。”
祁同伟哈哈大笑:“这个主意太妙了!”
赵瑞龙顿时心里踏实下来:“你这么一说,我就安心了。”
“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爹。”
赵公子一脸狠劲:
“敢抢我的农机?敢动我的人?”
“这分明是在抽我耳光!”
“我这张脸,是这么好打的吗?”
祁同伟拦住他:“别急,别急。”
赵公子不解:“还不急?”
“老管可是从粤西战场下来的,面对宁家的时候,连手都不敢还。”
“我们再不动作,人心就散了。”
祁同伟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龙哥,你有长进。”
赵公子没好气地说:“那你得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能现在回去告诉我爹?”
祁同伟解释道:“不是不让你去,是咱们得把准备工作做好,再去见赵大人。”
“我先送你回厂里……”
赵公子立刻察觉有异,狐疑地看着他:“你要去干什么?”
祁同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我嘛,要去讨点利息!”
赵瑞龙直觉感到祁同伟要动手,说什么也不肯下车。
祁同伟苦笑着说道:“我要去收拾人,你也一起去?”
赵瑞龙只当他在开玩笑:“你还收拾人?”
“那我也跟你去!”
祁同伟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别后悔就行。”
赵公子语气坚定地说:“你放心,老爷子交代过,让我跟着你干。”
“你要是去动手,我帮你一把!”
祁同伟笑了:“你不用帮忙,你只要在后面给我打打气就行。”
赵瑞龙顿时挺起胸膛,
“看不起我是不是?我照样能和你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