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寒风,如同裹着冰渣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铅灰色的天空低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广袤的漠南草原染成一片死寂的银白。一支黑色的洪流,却在这极致的严寒与肃杀中,沉默而坚定地向北挺进。
李靖亲率的三万唐军精锐骑兵!人马皆披白色罩袍(用铅粉刷白),与雪原融为一体。马蹄包裹厚布,口中衔枚(防喧哗),在向导的带领下,避开主要道路,专走荒僻小径、河谷冰面,如同一群无声的幽灵,穿越风雪,直扑定襄!
行军异常艰苦。严寒刺骨,呵气成冰,许多士兵的手脚都生了冻疮。粮秣转运困难,只能携带少量干粮肉脯,饮水靠凿冰化雪。但整个队伍士气高昂,纪律森严!因为他们知道,此战意义重大,统帅是军神李靖,先锋是勇冠三军的苏定方!
“大总管!前方三十里,便是恶阳岭!翻过此岭,定襄城…便在眼前!”斥候校尉顶风冒雪,滚鞍下马,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李靖勒住战马,目光如鹰隼般穿透风雪,望向北方隐约的山峦轮廓。连日急行军,人困马乏,但战机稍纵即逝!
“传令!全军下马休整!进食!检查兵器马匹!一个时辰后…夜袭定襄!”李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诺!”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疲惫的将士们默默啃着冰冷的干粮,擦拭着冻得发僵的横刀和长槊,眼中却燃烧着渴望战斗的火焰。
中军帐(临时搭建的雪窝)内,李靖、副帅张公谨、先锋苏定方围着一张简陋的舆图。
“定襄乃颉利牙帐所在,城防坚固,守军约两万。”张公谨指着地图,“我军长途奔袭,利在速战!若待天明,恐生变数!”
“末将愿率死士,趁夜攀城,打开城门!”苏定方抱拳请命,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他天生就是为这种奇袭而生的猛将!
李靖看着舆图上定襄城的标记,手指缓缓划过:“定襄城东,依山而建,城墙最高处达三丈余,且有突厥精兵把守。强攻,伤亡必重。”他目光转向苏定方,带着考校:“定方,若你是守将,大雪封山,敌军绝迹,你会如何布防?”
苏定方略一思索,答道:“必松懈!尤其城北,地势平缓,城墙较矮,且有商队出入之门,防守…或有机可乘!”
“不错!”李靖眼中精光一闪,“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颉利绝想不到我军会在此等天气,神兵天降!更想不到,我们会从他以为最安全的北门…发起主攻!”
他猛地一指点在舆图定襄城北门:“苏定方!”
“末将在!”
“命你精选二百敢死之士!皆轻甲,配短刃、强弩、飞爪!于子时三刻(23:45),潜至北门下!以火矢为号,强攻城门!不惜一切代价,给本帅…打开它!”
“末将领命!”苏定方眼中战意燃烧。
“张公谨!”
“末将在!”
“苏定方得手后,你率五千精骑,直冲北门!入城后,兵分两路,一路直扑颉利牙帐!一路抢占粮仓、马厩!制造混乱!”
“末将领命!”
“其余诸军!”李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随本帅坐镇中军!待北门火起,全军压上!务必一战…定乾坤!”
子时,风雪更急。天地间一片混沌。
定襄城如同蛰伏在雪原上的巨兽,大部分城墙隐没在黑暗中,只有零星的火把在风雪中摇曳。守城的突厥士兵缩在避风的角楼里,抱着酒囊取暖,咒骂着该死的天气,根本无人认真了望。谁会在这种鬼天气打仗?
城北,阴影中。苏定方如同雪豹般伏在雪地里,身后是两百名屏息凝神、眼神锐利的唐军死士。他们口中衔着防止牙齿打战的木片,身体紧贴冰冷的雪地,等待冲锋的号令。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风雪的呼啸。
“咻——!”一支带着凄厉尖啸的火箭,猛地射向定襄城漆黑的夜空!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光!
“杀——!!!”苏定方如同出闸猛虎,一跃而起!手中横刀在雪光中闪耀!两百死士如同离弦之箭,沉默而迅猛地扑向毫无防备的定襄城北门!
“敌袭!唐军!是唐军!”
“快关城门!放箭!”
城头瞬间大乱!被惊醒的突厥守军惊慌失措地探出头,只见雪地中无数白影如同鬼魅般扑来!箭矢稀稀拉拉地射下,大多被风雪吹偏。
“上飞爪!”苏定方怒吼!数十道带着铁钩的绳索瞬间抛上城头!死士们口衔利刃,如同猿猴般攀援而上!城头的零星抵抗被迅速斩杀!
“轰!”沉重的北门,被从内部强行打开!
“大唐!万胜!”早已等候在外的张公谨,看到洞开的城门,眼中爆发出狂喜!他一挥马槊,怒吼震天:“儿郎们!随我冲!活捉颉利——!”
五千铁甲精骑,如同决堤的洪流,踏碎风雪,轰然涌入定襄城!铁蹄踏碎宁静,喊杀声撕破夜空!
直到此刻,定襄城中心金碧辉煌的颉利牙帐内,醉醺醺的颉利可汗才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他踉跄着冲出大帐,只见北面火光冲天,杀声震耳欲聋!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军队?!”颉利惊怒交加,酒意全消。
“可…可汗!是唐军!唐军…杀进来了!”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报信。
“唐军?!不可能!”颉利如遭雷击,难以置信,“李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回答他的,是越来越近的、如同死神脚步般的马蹄声和唐军震天的战吼:
“活捉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