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刚过,空气里还裹着潮湿的霉味。百骑司的探员老郑蹲在湖州郊外那座废弃庄园的门槛上,指尖捻着一块沾了泥的木牌——牌上刻着半朵残缺的萧氏家纹,可翻遍庄园的角角落落,再没找到半点新鲜痕迹。地面的脚印被雨水冲得模糊,灶房里的灰烬冷了至少半月,连墙角新冒的青苔,都比他们上次来查时厚了一层。
“头儿,周围三里都搜遍了,没发现暗格,也没找到新的马蹄印。” 年轻探员阿武浑身是汗,手里攥着一张揉皱的舆图,“之前跟着的那辆运药车,最后消失在太湖边的渡口,船家说半月前确实载过一批‘药材’,可撑船的人早就没了踪影,连船都被凿沉在湖心了。”
老郑把木牌塞进怀里,站起身时腰骨 “咔嗒” 响了一声。这半个月,他们跟着影先生留下的蛛丝马迹,从金陵追到湖州,从南岭药圃查到太湖渡口,可每到关键处,线索就像被掐断的丝线,断得干干净净。上次在药圃找到的 “梦蝶引” 残株,后来才发现是故意留在那里的旧物;这次庄园里的家纹木牌,竟是隋末萧氏旁支败落时就有的旧东西 —— 对方像是在跟他们玩一场猫鼠游戏,明明处处留痕,却没一个是真的。
消息传回长安百骑司据点时,张阿难正对着墙上的线索图发愁。图上用红绳连缀着 “影先生”“兰陵萧氏”“谶语”“梦蝶引” 等字样,可从太湖渡口往后,红绳就断了,只留下一片空白。他不敢耽搁,连夜捧着密报入宫,御书房的烛火下,李世民看着密报上 “线索中断” 四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角的镇纸。
“对方行事如此缜密,倒像是早料到我们会追过来。” 李世民的声音很平静,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废弃庄园、运药车、渡口沉船…… 每一步都在引导我们走弯路,要么是影先生身边有能预判我们行动的人,要么,他本就没打算真的藏起来,只是在拖延时间。”
张阿难垂首道:“臣已加派探员盯紧江南各州的萧氏族人,尤其是萧铣的动向,也让人去查当年潘诞门徒的下落,只是…… 目前还没有进展。”
“继续查。” 李世民抬眼,目光锐利,“他越是清理痕迹,越说明他在谋划什么。告诉下面的人,不用急着找他的踪迹,先查江南近期的粮草、布帛动向,还有那些曾传播谶语的乡绅,或许能从旁找到突破口。”
就在百骑司陷入僵局时,西北方向传来了探索队的密报。驿卒快马奔入长安时,马鞍上的蜡丸还带着河西走廊的风沙 —— 那是领队赵烈派人传回的消息,字迹被风沙浸得有些模糊,却字字清晰地记录着沿途的见闻。
探索队已深入河西走廊西端,过了张掖后,满眼都是戈壁与雅丹地貌。他们在一处被风沙半埋的古战场遗迹里,挖出了数十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剑身刻着陌生的云纹,既非中原制式,也不是突厥兵器;更奇特的是在一处名为 “火烧山” 的峡谷,谷中岩壁呈赤红色,罗盘靠近时指针会疯狂转动,队员用带来的 “测能铜片”(李世民特意让工匠打造的简易地磁检测工具)测试,铜片竟微微发热,可翻遍峡谷,也没找到传说中 “星陨” 留下的陨石坑或异常矿石。
赵烈还在密报里提了与当地羌人部族的接触 —— 老羌王说,几十年前曾有商队在 “火烧山” 附近见过 “夜里发光的石头”,可等他们循着商队的路线去找,只看到一片被流沙覆盖的洼地,连石头的影子都没见着。“目前已派人往于阗方向探查,沿途记录地貌与地磁异常点,暂无与‘时空波动’直接相关的发现。” 密报的末尾,赵烈加了一句,“河西风沙大,队员皆安好,愿继续深入,不辱使命。”
李世民把两份密报并排放在案上,江南的僵局与西北的缓慢进展,像两块石头压在心头。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北斗星,想起近日愈发清晰的 “时空波动” 感应 —— 那股来自西北的召唤,分明与探索队所在的方向隐隐呼应,可为何探索队迟迟找不到关键线索?而影先生在江南的突然沉寂,又是否与西北的异动有关?
他指尖敲了敲窗沿,压下心底的急躁,对候在门外的张阿难道:“传朕的话,百骑司那边,让探员换个思路,别盯着影先生本人,查他可能接触的势力 —— 道门隐宗、地方豪强,甚至是与高句丽有往来的商户;西北探索队,让他们重点查‘火烧山’周边的洼地,流沙之下或许有东西,另外,让陈景用他的堪舆术看看,‘火烧山’的地脉是否与别处不同。”
“臣遵旨。” 张阿难躬身退下,御书房的烛火映着李世民的身影,他拿起那份来自江南的密报,指尖划过 “影先生” 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笃定 —— 这个藏在暗处的人,绝不会就此消失。他像一条潜伏在水底的蛇,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或许是东征开始时,或许是储位之争更激烈时,才会猛地露出獠牙。而他能做的,就是继续追查,不让这条蛇有机会咬到大唐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