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将海面压得沉沉的。邮轮的轮廓已经模糊在远处的海平面上,只剩下几盏应急灯的光点,像濒死的星子。林小满扶着救生艇的边缘,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飞,也吹散了刚才甲板上烟花秀残留的硝烟味。
“还能追上吗?”她侧头问沈严,声音被海浪拍打的声音盖得有些模糊。
沈严正握着救生艇的方向盘,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夜空中那个越来越小的直升机光点。他的左肩还缠着绷带,是之前在地下金库为了保护账本被流弹擦伤的,刚才在甲板上与“眼镜蛇”搏斗时,伤口又被牵扯到,此刻绷带边缘已经渗出了淡淡的血丝,但他像是毫无察觉,掌心的力道大得让指节泛白。
“能。”他只吐出一个字,脚下猛地踩下油门,救生艇的发动机发出一阵轰鸣,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直升机逃窜的方向冲去。
浪花被艇身劈开,溅起的水珠打在林小满的脸上,冰凉刺骨。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沈严的侧脸。夜色中,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鼻梁高挺,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得让人不敢打扰。
这一路从停尸房的生死重逢,到地下金库的并肩作战,再到邮轮上的惊险周旋,他们好像总是在这样的险境中彼此扶持。林小满突然想起在零下二十度的停尸房里,他脱下外套裹住她,用体温为她取暖的样子;想起他在医院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笔尖控制不住发抖的样子;想起他手臂中枪,却还笑着说“小伤不碍事”的样子。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带着点酸涩的温柔。
“沈严,”她轻声开口,“你的肩伤……”
“没事。”沈严打断她,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前方,“这点伤不影响开船。”
林小满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沈严突然放慢了救生艇的速度。直升机的光点已经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显然是已经飞远了,追不上了。
“算了。”沈严松开方向盘,靠在救生艇的座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林默跑不了,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跨国贩毒网络线索,迟早能抓住他。”
林小满点点头,也靠在座椅上,看着头顶的夜空。海上的星星格外亮,密密麻麻地铺在黑色的天幕上,像撒了一把碎钻。风渐渐小了些,海浪也变得平缓起来,救生艇在海面上轻轻摇晃,像小时候外婆家的摇篮。
“其实,”沈严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在停尸房的时候,我以为我们都活不下来。”
林小满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活下来,有些话,我不想再等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素圈戒指,是之前在医院里准备好的,一直带在身上。
林小满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瞳孔微微睁大,看着他手里的戒指,一时间忘了说话。
沈严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却异常温暖。“林小满,”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从第一次在禁毒支队遇见你,看你拿着数据模型跟我据理力争开始,我就觉得你很特别。这一路,你用你的数据一次次帮我们破解难关,一次次在险境中保持冷静,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也勇敢得多。”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想查清你父亲的真相,想还他一个清白。我也知道,跟着我,你总是要面对这些危险,甚至可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但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会用我的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他举起手里的戒指,眼神灼灼地看着她:“林小满,等我们把林默和‘墨鱼’一网打尽,等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你愿意……嫁给我吗?”
海浪轻轻拍打着救生艇,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伴奏。林小满看着他眼里的光,看着他手臂上还在渗血的绷带,看着他认真而紧张的神情,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恐惧、迷茫,在这一刻好像都有了归宿。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愿意,沈严,我愿意。”
沈严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笑容,那是一种卸下所有防备和沉重后的轻松笑容,像冲破乌云的阳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他拿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戒指不大不小,刚刚好。
就在这时,救生艇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怎么了?”林小满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沈严的胳膊。
沈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警惕地看向海面,眉头紧锁:“不对劲。”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这次比刚才更猛烈,几乎要把两人从座椅上掀起来。沈严立刻握住方向盘,启动发动机,想要离开这里,却发现救生艇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看下面!”林小满突然指向船舷一侧,声音里带着惊恐。
沈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暗的海水中,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黑影,正围着救生艇快速游动。那些黑影体型庞大,背鳍露出水面,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是鲨鱼!
至少有七八条,将救生艇团团围住,不断地用身体撞击着艇身,发出沉闷的声响。每撞一下,救生艇就剧烈地晃动一下,仿佛随时都会被撞翻。
“怎么会有这么多鲨鱼?”林小满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虽然冷静,但面对这种自然界的顶级掠食者,还是忍不住感到恐惧。
沈严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紧紧握着林小满的手,低声说:“别害怕,有我在。”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战术包里掏出一把军用匕首,紧紧握在手里,“这些鲨鱼不对劲,像是被人引导过来的。”
林小满也反应过来了。这片海域离港口不远,平时很少有鲨鱼出没,而且这么多鲨鱼同时出现,还精准地围住他们的救生艇,绝对不是巧合。
“是林默!”她脱口而出,“他早就料到我们会追上来,所以提前在这里布置了陷阱!”
沈严点点头,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很有可能。他知道我们掌握了他的核心证据,想在这里灭口。”
就在这时,一条体型最大的鲨鱼猛地从水中跃起,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朝着林小满的方向咬了过来。
“小心!”沈严反应极快,一把将林小满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举起匕首,朝着鲨鱼的头部狠狠刺去。
“噗嗤”一声,匕首刺进了鲨鱼的皮肤,但鲨鱼的皮异常坚硬,只刺进去了一小截。鲨鱼吃痛,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重重地摔回海里,溅起巨大的浪花,将整个救生艇都打湿了。
“抓紧了!”沈严大喊一声,再次踩下油门,同时转动方向盘,试图冲出鲨鱼的包围圈。
但鲨鱼群显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它们更加疯狂地撞击着艇身,其中一条鲨鱼甚至用牙齿咬住了救生艇的边缘,硬生生撕下了一块橡胶。海水开始顺着破口处往艇里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小满一边用手往外舀水,一边急切地说,“救生艇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想办法摆脱它们!”
沈严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的肩伤因为刚才的动作再次撕裂,疼痛难忍,但他丝毫不敢分心。他看着周围不断游动的鲨鱼,突然想起战术包里还有一枚信号弹。
“我有办法了!”他大喊一声,腾出一只手,从战术包里掏出信号弹,用力拉开保险,朝着天空发射出去。
红色的信号弹划破夜空,发出刺眼的光芒,在空中炸开,像一朵红色的烟花。这是求救信号,希望附近的船只或者港口的巡逻队能看到。
但鲨鱼并没有因为信号弹而退缩,反而更加狂暴了。一条鲨鱼再次跃起,朝着沈严的方向咬来。沈严侧身躲过,同时一脚踹在鲨鱼的头上,将它踹回海里。但他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沈严!”林小满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
“我没事。”沈严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显然是肩伤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他看着越来越多的海水灌进救生艇,眉头皱得更紧了,“信号弹的有效范围有限,我们必须再坚持一会儿。”
林小满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战术包里还有一瓶高浓度的酒精,是之前准备用来消毒的。
“有了!”她眼睛一亮,立刻从包里掏出酒精瓶,“鲨鱼怕刺激性的气味,我们可以用酒精试试!”
沈严点点头:“好!”
林小满拧开酒精瓶的盖子,朝着围在艇边的鲨鱼泼了过去。高浓度的酒精落入海中,散发出强烈的刺激性气味。果然,靠近的几条鲨鱼立刻退缩了一下,游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但这只是暂时的,酒精在海水中很快就被稀释了,鲨鱼群又再次围了上来,而且变得更加暴躁。
“砰!”又一声巨响,救生艇的另一侧被鲨鱼撞出了一个更大的破口,海水汹涌地灌了进来,艇身开始慢慢倾斜。
“快,把救生衣穿上!”沈严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件救生衣套在林小满身上,快速系好带子。他自己也赶紧穿上救生衣,同时紧紧握住林小满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我的手。”
林小满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她看着沈严,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生死,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束强光,朝着他们的方向照射过来。紧接着,传来了轮船的鸣笛声。
“是巡逻艇!”林小满激动地大喊,“我们有救了!”
沈严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巡逻艇的速度很快,越来越近,强光将周围的海面照得如同白昼。鲨鱼群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开始慢慢向深海退去。
但就在鲨鱼群即将退走的时候,林小满突然看到,其中一条鲨鱼的背鳍上,似乎绑着一个小小的黑色装置。那个装置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在强光的照射下,她清楚地看到,上面有一个熟悉的标志——那是“墨鱼”组织的图腾,一个流泪的鲸鲨图案!
“沈严,你看!”林小满指着那条鲨鱼,声音里带着震惊,“鲨鱼身上有‘墨鱼’的装置!”
沈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个装置。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好,这个装置可能是一个信号发射器,也可能是……炸弹!”
话音刚落,那条绑着装置的鲨鱼突然停止了后退,猛地朝着救生艇冲了过来。与此同时,那个黑色装置突然开始闪烁红光,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快跳船!”沈严大喊一声,拉着林小满的手,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就在他们跳入水中的瞬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震耳欲聋。那条鲨鱼的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海水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墙,朝着沈严和林小满的方向涌来。
沈严紧紧抱着林小满,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任由冲击波将他们掀翻。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和口腔,呛得他们剧烈地咳嗽起来。
等冲击波过去,沈严立刻拉着林小满浮出水面,朝着巡逻艇的方向游去。巡逻艇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在快速向他们驶来,同时放下了救生梯。
“抓住了!”巡逻艇上的士兵伸出手,拉住了林小满的胳膊,将她往上拉。沈严也被另一名士兵拉上了巡逻艇。
两人趴在甲板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去的海水。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冷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
林小满缓过劲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沈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严摇摇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很坚定:“我没事。”他看向海面,刚才爆炸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血色的泡沫,鲨鱼群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林默这么狠,竟然用鲨鱼来当炸弹。”
林小满紧紧握住手上的戒指,戒指冰凉,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力量。她看着沈严,认真地说:“不管他有多狠,我们都不会放弃。”
沈严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水珠:“嗯,我们一起。”
巡逻艇开始往港口的方向行驶,林小满靠在沈严的肩膀上,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晨曦。一夜的惊险仿佛还在眼前,但她的心里却充满了希望。
就在这时,沈严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来督查组李组长焦急的声音:“沈严,林小满,你们没事吧?刚才收到你们的求救信号,我们已经派人过来支援了!另外,有个紧急情况,邮轮上查获的那个加密U盘,我们破解了一部分内容,里面有个惊人的消息——林默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他要利用军用物流,在三天后运输一批新型毒品,目标是……”
对讲机的信号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后面的内容再也听不清了。
沈严和林小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
林默的阴谋远没有结束,而那个被打断的求婚,和这突如其来的紧急任务,预示着他们即将面临一场更加凶险的战斗。
晨曦中,巡逻艇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而远方的海面上,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悄然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这场关于真相、正义与爱情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