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翩翩忽而眼睛一转,眸中似有漫天星辰流转,拽着白衣女子的袖角轻轻摇晃:“师姐~你就帮帮我嘛!”
那女子顿时招架不住,指尖轻点她鼻尖,无奈笑道:“好好好,师姐帮你。但下次若再逃课——”她故意板起脸,“等师尊亲自来提你,我可不管了。”
“那师姐记得拖住北溟老头!”少女狡黠一笑,“我定跑得比流云还快!”
“你啊……”
师姐的手忽然落在她发间。
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淡香。
可这温度还未停留片刻——
咔嚓!
梦境骤然碎裂!
“活下去……活下去……”
凄厉的风声裹挟着嘶吼灌入耳中。云翩翩猛地睁眼,却见天地变色——
残阳如血,烽烟蔽日。
无数金甲士兵结成铁桶大阵,而远处黑气翻涌,魔修如潮水般涌来。
怀中人突然重重一沉。
师姐胸口的血洞汩汩涌出鲜血,染红了她整片衣襟。那只曾温柔抚摸她发丝的手,此刻正无力地垂落。
“活……下去……”
“师姐!不要——!”
云翩翩发疯般去捂那伤口,可鲜血仍从指缝间涌出。她像个无助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师姐的瞳孔逐渐涣散。
——痛。
灵脉寸断般的痛席卷全身。
画面再转。
万丈石阶直入云霄,阶下跪着的女子早已头破血流。
“师尊!求您救救她们……求您!”
“求您,救救他们,弟子不能没有他们....不要...不要让我,苟活于世...”
她的磕头,一次比一次用力,青石板上绽开刺目的血莲,以为这样就能让那人有一点松动。
可阶上那道雪白身影始终不动如山,甚至在女子踉跄爬上半阶时,广袖一挥——
“轰!”
女子如断线风筝般滚落。
但云翩翩分明看见——
那白衣师尊背在身后的手,早已攥得骨节发白,连袖口金线绣的灵纹都被生生扯裂。
这场景……
紫云秘境的幻象!通天塔的残影!
为何此刻真实得令人窒息?
最后一幕。
玄衣男子持剑劈开迷雾,怒吼震碎层云:“你凭什么决定她的生死?!”
他染血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回头望向深渊的那刻,眼中竟带着解脱般的笑意:
“没有她,这九天十地……不过坟冢!”
纵身一跃的瞬间,云翩翩终于看清——
那始终冷漠的白衣师尊,眼角竟有一滴泪无声划过下颌,坠入无尽深渊。
为什么?
她心中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既然会痛,为何要故作无情?既然不舍,为何要亲手推开?
你这一滴泪,是为她的死而悔,还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悲?
未及深思,幻象轰然破碎。
她怔然立于虚空,竟不知自己何时破开了这层幻境。
还有最后一重。
云翩翩闭了闭眼,心中已隐隐有了预感——那将是她最不愿面对的过往,是她灵魂深处最鲜血淋漓的伤。
白光闪过。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惨白的病房映入眼帘。
床上躺着两个瘦弱的身影,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刺目的白炽灯下。
是爷爷和小雾。
前世最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要在原处停留……走下去……”
老人枯槁的手最后一次抚过她的发,弟弟苍白的笑容定格在呼吸停止的瞬间。
“呜……爷爷……小雾……”
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泪水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那些被深埋的脆弱、绝望、不甘,此刻全数翻涌而出。
有一瞬间,她甚至想永远留在这里。
可下一秒——
祖父慈祥的叮嘱,小雾撒娇的笑脸;今世的父亲粗糙的大手,阿芸塞来的桂花糕;许师姐教她练剑时的严厉,张师兄偷偷给她的灵果;慕师兄无奈的叹息,沈师姐温暖的怀抱……
这些人,早已将她的心牢牢系在了这个世界。
“我不会止步于此!”
她猛地抬头,灵力如风暴般席卷全身!月灵剑铮然出鞘,寒光映亮她泪痕交错的脸——
这一剑,当斩尽虚妄!
可剑锋触及幻象的刹那,她的手却剧烈颤抖起来。
病床上,爷爷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睁开了眼……
“铮——!”
剑光终究划破长空!
幻象如镜面般碎裂,云翩翩踉跄跌出,眼中泪痕未干,眸光却已坚定如铁。
现实之中——
木心口吐鲜血,无力地倒在薄雾里。妖术反噬让她经脉寸断,紫衣被冷汗浸透。
“居然……困不住你……”她惨笑,声音细若游丝,“梦魇之术……从未有人能……”
云翩翩沉默上前,月灵剑直指木心心口:“没有什么不可能,这些困不住我,也困不住我的心。”
剑尖刺破衣襟的瞬间,她看到木心眼中竟浮现解脱般的笑意——
就像幻境里,那个决然跳下深渊的玄衣男子。
她的手,终究再难前进半分。
她看见一只弱小的妖,在漫长的岁月里,独自挣扎求生。
看见她为了活命,在黑暗里学会隐匿;看见她为了救一个人,不惜强行进化,修炼禁忌的梦魇之术;看见她明明可以吞噬更多人的梦境来壮大自己,却始终只守着那一方小小的幻境,从未害过任何人。
她只是想……救一个人。
云翩翩的剑尖微微颤抖,迟迟无法落下。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传来沈卿急促的声音:
“翩翩!情况怎么样了?!”
是入梦铃的传音。
云翩翩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我没事,师姐。”
“吓死我了!”沈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后怕,“你被拉入幻境后,我的神识就断了联系,一直感应不到你的存在……”她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梦魇妖找到了吗?”
云翩翩沉默片刻,目光落在虚弱的木心身上。
“找到了。”她轻声回答,却带着一丝无奈与叹息。
沈卿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沉声道:“方法只有一个——将幻境中的她彻底抹去,许公子自然就能醒来。”
云翩翩指尖一紧。
——她不知道沈卿有没有看见许墨染和木心之间的一切。
——她不知道,如果沈卿知道木心从未害人,是否还会坚持这个决定。
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妖,就一定要被抹杀吗?
这世间的规则,就是如此残酷吗?
西琨害了数百人,最终只是被囚禁;而木心从未伤人,却要魂飞魄散?
就在她内心挣扎之际——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