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二人随着云翩翩回到锦绣园,刚踏入园门,便觉眼前景致与离府时大不相同。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透着精心雕琢的韵味,仿佛整座园子都被细细打磨过一般。
流萤察觉出了自己小姐的疑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担任了‘讲解员’的角色。
行至主屋前,她抿嘴一笑,“小姐,你住的地方我和流云重新完善了一番,保证小姐喜欢。”
推开那扇雕花梨木门,屋内景象豁然开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连架子上的瓷瓶都泛着莹润的光泽,俨然是日日有人精心拂拭的模样。
“小姐且慢,”流萤忽然拦住正要进屋的云翩翩,脸上露出几分神秘,“我和流云还备了份‘薄礼’,请小姐移步一观。”她眉梢眼角都藏着笑意,却又故作神秘地抿着唇。
时值隆冬,日头却正好。云翩翩顺着游廊信步而行,待走到荷塘边时,不禁怔在原地——满池荷花竟在寒冬中灼灼绽放。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荷香扑面而来。花瓣上的残雪簌簌落下,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甚至伸手触碰那娇嫩的花瓣,确认这不是幻象。
“这……”云翩翩朱唇微启,正要询问,却见假山后转出一道轻盈身影——流萤捧着一束新折的月影荷,笑盈盈地朝她走来。
花茎裹着素绢,入手温润,竟无半分寒意。她将花束轻抵鼻尖,清冽幽香沁入心脾,恍若置身盛夏荷塘。
云翩翩眸中盈满讶异,终是忍不住问道:“这荷花……怎么会在冬日盛开?”
流萤抿唇偷笑,眼波流转间藏着几分狡黠,这才娓娓道来:“小姐有所不知,原先种下的种子根本活不成。”
“后来国公爷特意吩咐,要奴婢们去寻一种唤作‘月影荷’的品种,只需浇灌南氏国玉山峰的雪水,便能四季常开。”她顿了顿,故作委屈地扁了扁嘴,“可这花实在难寻,奴婢和流云跑断了腿,险些磨破绣鞋呢!”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膝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云翩翩正欲安慰,却见一旁沉默的流云忽然用手肘轻戳流萤,蹙眉瞪了她一眼,似在嗔怪她夸大其词。
随即转向云翩翩,恭敬福身:“小姐莫听她胡诌,这些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云翩翩这才低头细看手中的月影荷。
日光下,花瓣经络泛着淡淡的银白,如月华流转,若不细察,几乎难以察觉。她指尖轻抚花瓣,触感细腻如丝,不由惊叹:“这也太过奇妙……”
流萤见自家小姐看得出神,眼珠一转,忽地恢复了往日那古灵精怪的模样,一溜烟朝右侧跑去,边跑边回头招手:“小姐!快来这边,还有更好的呢!”
云翩翩尚在恍惚,被她这一嗓子唤回神思,不由失笑。流云无奈扶额,轻叹一声,转而温声引路:“小姐,请随奴婢来。”
一路上,青石小径偶有凹凸,流云却总能及时提醒,或是轻扶云翩翩的衣袖,或是提前挡开碍事的枝桠,细致入微。云翩翩看在眼里,心中暖意融融——不愧是她最贴心的好姐妹。
穿过几株垂丝袅袅的巨柳,猝不及防地,一片粉霞扑面而来——漫天飞花如雨,纷纷扬扬,几乎要将她的视野尽数淹没。
云翩翩刚从柳荫下踏出,发间便已缀满花瓣。抬眸望去,一株参天桃花树巍然矗立在眼前,粗壮的树干需四五人方能合抱,枝桠如云朵般横展开,花开灼灼,绚烂至极。
这般规模的桃树,她从未见过。
流萤立在树下,衣袂翩跹,与飞舞的花瓣共舞,恰似一幅活过来的工笔丹青画。
此刻的云翩翩已不再惊讶。无论是月影荷,还是这株桃树,她心知肚明——流萤她们,定是费尽了心思。
“小姐你快来这边!”
流萤笑吟吟地招手,引着两人绕到桃树背后。云翩翩这才明白她的用意——
一架精巧的秋千悬于桃树最粗壮的横枝上,绳索缠绕着五彩绸缎,显然是怕她掌心受磨。秋千板打磨得光滑圆润,甚至还细心地垫了软垫。
“小姐,你快坐上来试试!”流萤迫不及待地催促。
云翩翩抿唇一笑,将月影荷交给流云,轻提裙摆坐上秋千。尺寸恰到好处,彩绸包裹的握处柔软舒适,掌心传来细腻的触感。
“小姐握紧,我要开始啦!”
随着流萤的轻推,秋千悠然荡起。前摆时,衣袂掠过荷塘,惊起几瓣月影荷飘落水面;后荡时,广袖带起阵阵花雨,桃香盈怀。
失重的快意伴着花香袭来,云翩翩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清风拂过,云翩翩的心绪随着秋千的摆动而轻盈飞扬。
或许是因为太久未曾体会这般单纯的快乐,又或许是被这份细致入微的心意所触动,此刻的她只觉身心舒畅,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这漫天飞舞的花瓣,与天地共舞。
流云静立一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嬉戏的二人。流萤在身后卖力推着秋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姐小心,要再高些啦!”
“啊——”一声带着惊喜的轻呼从云翩翩唇间溢出,秋千被推至最高处。她俯瞰着树下仰首的二人,发丝飞扬,裙裾翩跹,转瞬间又向后荡去。
“流萤,仔细着些!”流云看似责备的话语里藏着掩不住的关切。
恰在此时,云翩翩也玩得尽兴了。
“流萤,扶稳了。”她轻声说道,秋千渐渐放缓了摆动的幅度。待完全停稳,她只觉通体舒畅,那种久违的畅快感让她忍不住绽开笑颜。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真挚的“谢谢”,这是对流萤流云最大的认可。
向来沉稳的流云竟破天荒地红了脸颊,却还要强装镇定:“小姐莫要取笑奴婢了,这秋千...也是国公爷的意思。”
祖父?云翩翩心头一暖。是啊,无论是前世今生,最懂她心思的永远是祖父。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她最爱荡秋千,可公园里的秋千总是被其他孩子抢先占据。爷爷知道后,特意在院子里给她扎了个简易秋千。虽然简陋,却承载着最纯粹的疼爱。
“就是就是!”流萤忙不迭地点头附和,眼睛亮晶晶的,“这本就是奴婢们分内之事。”忽然话锋一转,狡黠地眨眨眼:“不过小姐若是真心疼流萤,下次出门可要带上我才好,我也想和小姐一起嘛,容隐哪有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