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暗影如潮扑至!
那并非嘶吼咆哮的潮水,而是死寂的、贪婪的、要将一切存在都抹除的虚无之潮。无数扭曲的阴影滑过灰白岩石,所过之处,连那片死寂的灰色都被侵蚀得更加深邃,仿佛这片天地正在被它们一口口啃食殆尽。
“给老子滚开!”
鸦公咆哮,声如炸雷,在这片死寂空间显得格外突兀。他周身暗红战纹炽亮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磅礴气血不再化盾,而是轰然爆发,如同炸开的血火山,狂暴的气浪狠狠撞上最先涌来的暗影浪潮。
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密集响起。气血与暗影疯狂抵消湮灭,蒸腾起大片大片的黑雾。鸦公须发皆张,肌肉贲张,每一步后退都在坚硬无比的灰岩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通道!”他嘶声大吼,口鼻间已有鲜血溢出。
任天齐幼苗本体翠光流转,那枚暗金嫩芽剧烈震颤,无形的混沌波动再次扩散,将扑到近前的十几道暗影强行固化刹那。根须如枪,精准刺出,瞬间将僵直的暗影抽吸吞噬。一股股冰冷死寂的能量涌入,暗金嫩芽又明亮一丝,但幼苗主体传递来的排斥感也愈发强烈,仿佛吃撑了难以消化的顽石。
苏璃霜立于两人守护中心,脸色白得吓人,指尖那点白金光芒却稳定如初,无数空灵符文环绕飞舞,在她前方虚空勾勒出一个不断旋转、极不稳定的光斑。光斑内部,隐约可见扭曲混乱的色彩流——那是空间通道即将成型的征兆!
但太慢了!虚空暗影无穷无尽,更多绕过鸦公的血气爆发,从侧面、头顶扑下!
一根根须卷起地上那块刚刚发现、散发着微弱古老气息的青铜碎片,塞入苏璃霜腰间的丝囊。另一根根须则猛地插入地面,翠绿光华注入地下,轰隆一声,几根粗壮的岩石尖刺拔地而起,撞碎几道扑下的暗影,但也瞬间被更多暗影淹没腐蚀。
“快顶不住了!”鸦公怒吼,右臂上一道暗影擦过,护体血气瞬间被蚀穿,小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却没有血液流出的诡异伤口,皮肉直接消失了!
就在这时,苏璃霜指尖最后一道符文打出!
“就是现在!走!”
她厉喝一声,身前那旋转的光斑猛地稳定了一瞬,化作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疯狂扭曲颤抖的混沌漩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出!
然而,她也因力竭而身形一晃,唇角溢出一缕鲜血,眉心那冰蓝裂痕骤然清晰,甚至蔓延出一丝细微的分叉,一股极寒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她周身的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白霜。
“走!”
任天齐意识狂吼,根须猛地收回,不再纠缠战斗,一把卷住几乎站立不稳的苏璃霜和且战且退的鸦公,用尽全部力量,朝着那混沌漩涡猛掷过去!
三人身影没入漩涡的刹那,无数扑来的虚空暗影也狠狠撞在了漩涡入口上!
轰!!!
恐怖的爆炸自身后传来,空间通道剧烈扭曲,狂暴的乱流瞬间将三人吞噬!
这一次的空间撕扯感远比上次强烈百倍!仿佛整个身体被无数只手抓住,朝着不同方向疯狂拉扯,要将他彻底分尸!任天齐只能死死用根须缠住两人,幼苗本体上的叶片在狂流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碎裂开来。
混乱中,他感觉到苏璃霜周身弥漫的那股极寒气息越来越盛,甚至开始反向侵蚀卷着她的根须,传来刺骨的冰痛。而鸦公则怒吼连连,拼命爆发血气,试图在乱流中稳住身形,却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任天齐感觉自己快要被彻底撕碎扯烂时,前方混乱的流光中,突然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
那光极其微弱,冰蓝色,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极寒意味,却又奇异地给人一种“稳定”的感觉。
几乎是本能,任天齐调动起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点冰蓝微光的方向拼命冲去!
噗!
像是撞破了一层极薄极韧的冰膜。
周身那恐怖的撕扯力陡然一轻。
紧接着是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伴随着巨大的失重感!
他“看”清了下方的景象——一片巍峨连绵、望不到尽头的雪白山脉!他们正从高空朝着雪峰之间狠狠坠落!
“鸦公!”任天齐传递出急促的意念。
“知道!”鸦公反应极快,强行提气,周身暗淡的战纹再次亮起,猛地一拳向下轰出!
轰!
磅礴气血砸在下方厚厚的雪地上,炸起漫天雪沫,也凭借反冲力稍稍减缓了三人坠落的速度。
任天齐的根须疯狂生长,如同数十根坚韧的藤鞭,狠狠抽打在两侧陡峭的冰壁上,冰屑纷飞,进一步延缓坠势。
砰!砰!砰!
三人最终重重砸进一座雪峰山腰处极厚的积雪中,砸出一个深坑。
冰冷的雪沫灌入口鼻,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全身。任天齐感觉自己的幼苗本体都快被冻僵了,叶片上迅速覆盖上一层白霜。
鸦公第一个从雪坑里爬出来,浑身沾满雪沫,狼狈不堪,那条受伤的手臂更是冻得发紫。他剧烈咳嗽着,警惕地环顾四周。
天空是灰蓝色的,飘着细碎的雪粉。四周是连绵的雪峰,寂静无声,只有寒风刮过山脊的呜咽。空气中的灵气稀薄得可怜,却透着一股精纯而古老的寒意。
“娘的…总算出来了…”鸦公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赶紧处理手臂上那诡异的伤口。
任天齐的根须从雪里拔出,轻轻托举着苏璃霜出来。她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雪,长长的睫毛上结满了冰晶,眉心那道冰蓝裂痕清晰可见,丝丝缕缕的极寒气息正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散出,让她周身的积雪都在不断冻结、加厚。
任天齐尝试渡过去一丝混沌生机,却发现那极寒气息异常顽固,排斥着外来力量。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一处背风的冰岩下。
“这女娃子…”鸦公处理完伤口,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紧锁,“她的本源寒气好像被引动了,有点失控。这地方…邪门得很,这股子冷,直往骨头缝里钻,跟寻常风雪不一样。”
任天齐也有同感。这片雪山的气息,让他体内的混沌幼苗都有些滞涩,唯有那枚暗金嫩芽,对这里的寒意似乎并不排斥,反而微微摇曳,传递出一种模糊的“熟悉”感。
他忽然想起苏璃霜昏迷前散出的那股极寒气息,以及通道内那点冰蓝微光…
难道是她无意识散发的力量,在最后关头引导了通道,将他们带来了这里?
鸦公站起身,眯着眼望向远处雪峰之间,突然“咦”了一声。
“小子,你看那边山坳!”
任天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尤为陡峭的雪峰之下,依着山势,竟隐约可见一些建筑的轮廓!那些建筑仿佛与雪山融为一体,风格古老而奇特,像是用巨大的冰块和不知名的白色玉石垒砌而成,顶端竖立着某种尖碑状的物体,隐隐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有人烟?或者说,有智慧生灵存在的痕迹?
任天齐的心稍稍放下,却又立刻提起。
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他缠在苏璃霜腰间的根须,以及那枚暗金嫩芽,都同时感应到,远处那片建筑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与苏璃霜体内散发的极寒本源,以及他幼苗本体内的冰寒之力,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鸦公显然也感觉到了什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鬼地方,看来也不简单啊。”
风雪更大了些,呜咽的风声如同某种古老的歌谣,回荡在寂静的群山之间。
新的未知,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