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瘸子洞窟内,油灯昏黄,空气里还残留着溶剂与混沌能量碰撞后的刺鼻焦糊味。
“闹鬼的旧零件?”鸦公喘匀了气,独臂撑着膝盖站起来,看向那面闪烁红光的屏幕,眉头拧成了疙瘩,“老子看你是想让咱们去给你当清道夫吧?”
“清道夫?”老瘸子嗤笑一声,机械义肢咔哒一声,从台面下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暗沉金属块,正是“养器铜精”,只是成色远不如任天齐得到的那块纯粹。
“老子付酬劳,还是顶好的硬通货。”他敲了敲那些铜精,“外面碑林里那些‘卡住’的玩意儿,早不是原来的守护傀了。被那场大灾变污染,又在这鬼地方泡了不知多少万年,早就变成了只知道吞噬一切能量、壮大自身的怪物。不清掉它们,别说你们想借道溜走,老子这最后一点清净窝早晚也得被它们啃穿!”
他调出另一块屏幕,上面显示出碑林几个区域的放大影像。只见那些区域被一种粘稠的、不断蠕动扩张的灰黑色物质覆盖,如同活着的苔藓。苔藓之中,隐约可见一些原本是石碑守护装置的残骸被扭曲、同化,变成了生长着无数尖锐金属触须和破碎传感器的怪异形态,正无意识地抽搐、爬行,散发出与归墟死气同源却更加狂乱的气息。
“看见没?‘归墟苔藓’,还有‘畸变傀’。”老瘸子语气凝重,“它们会本能地靠近还有能量反应的石碑,像水蛭一样吸干最后一点法则之力,然后继续扩散。你们要做的,就是摸过去,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玩意儿彻底‘清理’干净。尤其是核心那个‘畸变傀’,必须打碎它的能量核心,不然它还能从苔藓里爬出来。”
他扔给鸦公一个巴掌大、锈迹斑斑的金属圆盘,上面只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焚瘴盘’,靠近那些苔藓按下去,能清出一块安全区,但只能持续十息。省着点用,老子也没几个了。”
他又看向任天齐,小眼睛眯了眯:“小子,你的活儿最要紧。你那能消化脏东西的芽胚,是唯一能彻底净化那些‘苔藓’残留,防止它们再生的。清理完傀兽,用你的芽胚之力把地皮给我刮一遍!”
任天齐的意念扫过那屏幕上的怪物,暗金嫩芽传递来清晰的厌恶与…一丝隐晦的渴望。这些被污染的东西,对它而言似乎是“养分”。
“路线。”任天齐的意念简洁直接。
老瘸子嘿嘿一笑,手指在操作台上一划,一道光束投射在空中,形成一幅复杂的碑林立体地图,其中三条扭曲的路径被标亮,终点正是三个闪烁最厉害的红点。
“路线给你们了。能不能活着走到,看你们自个本事。碑林里的法则乱流和残留禁制可不是吃素的,踩错了地方,元婴来了也得脱层皮。”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对了,忘了说。那些‘畸变傀’对活物气息不太敏感,但对剧烈能量波动…嘿,可是馋得很。”
……
半个时辰后。
任天齐和鸦公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巨大的碑林之中。
一踏入这片区域,立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无数种不同属性、不同时代的法则碎片如同混乱的潮水般冲刷着他们的感知。前一刻还是炽热如熔岩的火系法则残留,下一步就可能踏入冰封万物的极寒领域,再走几步,又可能被沉重如山岳的土系法则压得喘不过气。
各种石碑散发出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光怪陆离,映照得人影幢幢,更添几分诡谲。脚下并非实地,而是由无数废弃金属零件、固化能量残渣和尘埃堆积而成的、凹凸不平的“地面”,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鸦公脸色苍白,不仅要抵抗无处不在的法则压迫,还要时刻警惕脚下,避免触发某些残留的能量陷阱,独臂紧握着那面“焚瘴盘”,手心全是汗。
任天齐的情况稍好,混沌幼苗的特性让他对各种能量都有一定的适应力,暗金嫩芽更是能微微调节周围的法则乱流。他负责在前引路,根须如同最灵敏的探针,不断感知着前方能量的细微变化,规避最危险的区域。
按照地图指示,他们艰难地靠近了第一个红点区域。
远远地,便看到那片区域的异常。七八座低矮的石碑被一种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灰黑色苔藓彻底覆盖,苔藓表面不断鼓起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能量气息。苔藓从中,一个体型臃肿、由无数废弃零件和扭曲金属强行拼凑而成的“畸变傀”正缓慢移动着。
它大约两人高,主体像一个腐烂的金属肿瘤,下方伸出十几条粗细不一、末端是钻头、锯片或钳子的肢体,支撑着它笨拙地爬行。它的“头部”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布满了破碎光学传感器的球体,发出毫无意义的杂乱红光。它正将一条钻头肢体刺入一座石碑的裂缝中,贪婪地汲取着里面残存的微弱能量。
“动手!”任天齐意念一动,一根根须猛地刺入侧方一座半塌的石碑!
嗡!石碑残留的某种雷系法则被瞬间引动,爆发出一片刺目的电火花,噼啪作响!
那畸变傀的传感器瞬间全部转向电光方向,发出尖锐的嘶鸣,臃肿的身体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猛地扑了过去,所有攻击肢体疯狂地砸向那爆发电光的石碑!
就是现在!
鸦公如同猎豹般窜出,独臂肌肉贲张,将“焚瘴盘”狠狠拍向那片苔藓!
噗!
一股无形的灼热力场以圆盘为中心爆发,所过之处,那令人作呕的灰黑色苔藓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般急速消融退缩,露出下面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地面!
十息倒计时开始!
鸦公低吼一声,周身残余血气彻底燃烧,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直扑那背对着他的畸变傀!他的独拳之上,凝聚了全部的力量和决绝,狠狠砸向那肿瘤般躯体中心一处微微鼓动、散发着混乱能量波动的地方——能量核心!
轰!
血光爆裂!那畸变傀发出一声扭曲的金属哀鸣,核心处猛地炸开,无数零件和粘稠的黑色液体四溅飞射!庞大的躯体抽搐着,轰然倒地!
几乎在同时,任天齐动了!幼苗本体光华大放,那枚暗金嫩芽剧烈摇曳,一股无形的、带着沉重镇封与净化意味的波动如同水银泻地般扩散开来,覆盖了被焚瘴盘清理出的区域以及畸变傀残骸!
嗤嗤嗤——!
地面上、残骸上,那些试图重新凝聚的灰黑色苔藓残留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残渣,瞬间凝固、失去活性、继而化为飞灰!暗金嫩芽的光芒似乎又明亮了一丝。
十息刚到,焚瘴盘的力场消失。
周围再次被碑林的各种光芒和混乱法则笼罩。那片区域却暂时变得“干净”了,只剩下畸变傀的残骸和几座被吸干能量、布满裂纹的石碑。
鸦公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独臂微微颤抖,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剩余的力量。
任天齐渡过去一股精纯的混沌元气,助他恢复。
“妈的…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鸦公喘着粗气,看着那堆废铁,“才第一个…”
任天齐的根须轻轻触碰那几座被吸干的石碑,感受到其中彻底寂灭的法则,沉默不语。暗金嫩芽传递来一种“饱足”感,以及对下一个目标的“渴望”。
他看向碑林深处另外两个闪烁的红点。
清理,才刚刚开始。
而在这片法则混乱、光影交织的碑林阴影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刚才短暂的能量爆发惊动,悄然改变了移动轨迹,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投来了无声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