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润着炎阳谷灼热的空气。
任天齐身形如烟,紧缀前方那几道融于夜色的黑影。他们行动极其诡秘,对谷中明岗暗哨、阵法节点了如指掌,往往能以毫厘之差避开巡逻队,路线直指山谷最深处。
越往深处,人工开凿的痕迹越少,天然的地火熔岩景象越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浓郁得化不开的火煞之气,寻常修士在此久待,恐有火毒攻心之危。两侧岩壁逐渐被一种暗红色的、流淌着熔融光泽的晶石取代,温度高得足以融化凡铁。
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如同凶兽巨口般的天然熔岩洞窟入口。洞口被一座复杂的赤红色阵法光幕封锁,光幕之上符文流转,散发出强大的禁锢与预警气息。这里,显然便是炎阳谷的核心禁地。
那几道黑影在洞口远处的一片怪石阴影中停下,显出身形,共四人,皆身着紧身夜行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双精光四射、却带着阴冷煞气的眼睛。为首一人身材瘦高,气息最为晦涩,竟有金丹中期修为。
他们并未立刻尝试破阵,而是警惕地四下扫视,其中一人取出一个罗盘状的法器,小心翼翼探查着阵法波动。
任天齐隐匿在一块灼热的巨岩之后,混沌之气将自身气息完美融入周围炽热环境,如同磐石。他目光微凝,这些人的专业程度,绝非普通黑风匪所能及。他们身上那股极淡的死寂之气,虽被刻意掩饰,却与巨舰残骸中的气息同源,令他丹田内的铜符碎片持续发出微弱的警示。
就在这时,怀中兽皮笔记再次传来清晰的温热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目标直指那熔岩洞窟深处!
那里面,一定有与“初火之种”相关的重要之物!
只见那为首的黑衣人探查片刻,对同伴打了个手势。另一人立刻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刻画着扭曲符文的暗红色玉符,将其小心翼翼按在阵法光幕的一处节点上。
嗡!
玉符亮起诡异的红芒,与阵法光幕接触,竟未引发警报,反而使光幕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缓缓打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临时缺口!
内部一股更加灼热狂暴、夹杂着古老气息的热浪扑面而出!
“快!”为首黑衣人低喝一声,率先钻入缺口。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就在最后一人即将进入的刹那——
任天齐动了!
他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身形暴起,却不是攻向那几人,而是快如闪电般掠至那维持着缺口的暗红玉符旁,混沌之气包裹手掌,一把将其夺下!
同时,另一只手屈指一弹,一缕凝练的混沌之气精准击中不远处岩壁上镶嵌的一颗报警晶石!
叮!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刚进入洞窟的四人惊觉回头,正好看到任天齐手持玉符,站在缺口之外!
“不好!有埋伏!”为首黑衣人又惊又怒,反应极快,立刻就想从内部强行维持缺口冲出!
但任天齐岂会给他机会?夺下玉符的瞬间,他便已切断了其与阵法的联系!
那临时缺口剧烈波动,瞬间收缩闭合!
“混蛋!”为首黑衣人咆哮一声,一拳轰在重新闭合的光幕上,却只激起一阵涟漪,根本无法破开。他们四人,竟被反关在了禁地之内!
几乎在报警晶石响起的瞬间——
“呜——!!!”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炎阳谷!
“禁地有变!”
“快!封锁所有出口!”
无数道强大的神识和气息从谷中各处爆发,迅速向着禁地方向合围而来!火光冲天,人声鼎沸,整个山谷瞬间被惊醒!
任天齐手持那枚暗红玉符,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数道强横的身影最先赶到,正是以墨居为首的几位金丹长老,身后跟着大批惊怒的谷中弟子。当他们看到完好无损的阵法光幕以及孤身站在洞外的任天齐时,都是一愣。
“任道友?这是怎么回事?”墨居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任天齐手中的那枚暗红玉符,脸色骤变,“破阵玉符?!怎会在你手中?!”
任天齐平静地将玉符递过:“方才在下于客院静修,忽感此地有异动,追踪至此,发现四名黑衣人正用此物开启禁地阵法。在下出手阻拦,夺下此物,惊动了他们,他们情急之下已遁入禁地之内。”
他语气平稳,半真半假,将自己摘得干净,却点出了关键。
“四人?遁入禁地?”墨居接过玉符,仔细一看,脸色更加难看,“这玉符…竟能瞒过核心阵法监测?!绝非外间手段!”他猛地抬头,看向任天齐,眼神中惊疑不定,“任道友可知那四人来历?”
“功法诡异,身带阴煞,似与黑风匪有关,但又有所不同。”任天齐淡淡道,“尤其为首者,金丹中期修为,对贵谷布局极为熟悉。”
此言一出,几位长老脸色再变,互相交换着眼色,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猜疑。
能制作出这种玉符、能如此熟悉谷中布防、还能派出金丹中期死士的…内鬼的可能性,远大于外敌!
就在这时,禁地洞窟内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和剧烈的灵力波动,整个山体都微微震动了一下!隐约还能听到愤怒的喝骂与打斗声!
“不好!他们在里面动手了!”一位长老急道。
墨居脸色铁青,当机立断:“立刻加强外部封锁!所有长老,随我入禁地擒贼!任道友,此事关乎本谷安危,还请在此稍候,事后墨某必给道友一个交代!”
他此刻已无暇深究任天齐话语中的细节,禁地内的动静才是心腹大患。
几位长老立刻联手打出法诀,阵法光幕再次开启一个更大的缺口,墨居率先冲入,其余长老紧随其后。
任天齐看着他们消失在洞口,目光闪烁。他之所以不进去,一是避嫌,二是他感觉到,洞内深处除了那四个黑衣人,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灼热气息正在缓缓苏醒。贸然闯入,并非明智之举。
他只需在外等待,静观其变。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谷中注意力都被禁地吸引之时,一道极其隐晦的杀意,如同毒蛇般,悄然从侧后方一片灼热的石林阴影中射出!
直取任天齐后心要害!
快!狠!毒!角度刁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筑基,赫然是金丹修士蓄谋已久的偷袭!
任天齐仿佛背后长眼,在杀意临体的前一瞬,混沌玄黄境自行运转,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左侧微微一滑!
嗤!
一道凝练无比、带着腐蚀性黑芒的细针,擦着他的肋下掠过,将他衣袍腐蚀出一个大洞,狠狠钉在前方的岩壁上,瞬间将坚硬的岩壁融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任天齐豁然转身,目光冰冷地锁定石林阴影:“终于忍不住了么?”
阴影一阵蠕动,一个穿着普通炎阳谷弟子服饰、面容平凡无奇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如同万年寒冰,死死盯着任天齐。
“你,该死。”他声音沙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坏了主上大事。”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炸开,化作数十道真假难辨的黑色残影,从四面八方扑向任天齐!每一道残影都散发出金丹初期的波动,爪风凌厉,带着蚀骨黑煞!
竟是极为高明的分身幻杀之术!
任天齐面色不变,瞳孔深处混沌之色流转。在他眼中,那数十道残影的灵力流转清晰可辨,真假立判。
他不退反进,迎着正面一道最为凝实的残影,一拳轰出!
拳出无声,却仿佛引动了周围空间的灼热气流,灰白色的混沌之气包裹拳头,所过之处,那些扑来的残影如同泡沫般纷纷幻灭!
那中年男子真身显露出惊容,似乎没想到任天齐能瞬间看破他的秘术,双爪交叉格挡,黑煞之气狂涌!
轰!
拳爪相交!
中年男子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蕴含着湮灭与重生意境的古怪力量透体而入,他引以为傲的蚀骨黑煞竟如同遇到克星,瞬间溃散!整个人如遭重击,惨叫一声,双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吐血倒飞出去!
“混沌…之力?!你到底是…”他眼中满是骇然与难以置信。
任天齐岂会给他废话的机会?一步踏出,身形如影随形,第二拳紧随而至,直取其丹田要害!
这一拳若是击中,对方必金丹破碎,形神俱灭!
那中年男子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身上气息骤然变得狂暴混乱,竟是要自爆金丹,拉任天齐同归于尽!
“禁!”
任天齐低喝一声,左手虚空一抓,怀中那盏青铜油灯无声浮现,灯焰微微一跳。
一道无形的、清凉宁静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那中年男子狂暴的气息如同被无形之水浇灭,瞬间凝滞,自爆的过程被强行中断!他眼中最后定格在无比的惊愕与恐惧之中。
任天齐的拳头,毫无花俏地印在了他的丹田之上。
噗!
如同气球破裂的轻响。
中年男子身体剧震,眼中神采瞬间黯淡,周身灵力如同泄闸洪水般溃散,软软地瘫倒在地,已是修为尽废,昏死过去。
从偷袭到结束,不过短短数息之间。
任天齐收回拳头,看了一眼青铜油灯。此灯对稳定能量、平息躁动竟有奇效。
他俯身在那中年男子身上迅速搜查,很快从其贴身内袋中摸出一块令牌。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鬼首图案,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癸”字。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就在此时,禁地洞窟内再次传来一声更加恐怖的爆炸声,整个山体剧烈摇晃,甚至有几道狼狈的身影从中倒飞而出,正是之前进去的墨居等几位长老,个个带伤,脸色惊怒交加。
“大长老!你竟然勾结外贼,背叛炎阳谷?!”墨居的怒吼声从洞内传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一道苍老而阴冷的笑声从洞内传出:“墨居,识时务者为俊杰!炎阳谷固步自封太久了!唯有追随‘圣教’,方能窥得真正的大道!这地脉熔心深处的‘祖焱之根’,合该为我圣教大业献身!”
轰!
又一道恐怖的冲击波从洞内爆发,将墨居等人彻底震飞出来,洞口阵法光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似乎随时可能崩溃。
一道穿着炎阳谷大长老服饰、面容枯槁的老者身影,裹挟着滔天黑焰,从洞内缓缓步出。他手中,托着一团不断挣扎、散发出无尽光和热的赤红色火焰本源!那本源之力,正是整个炎阳谷地脉的核心——祖焱之根!
而在他身后,那四名黑衣人以及另外数名同样眼神狂热的炎阳谷叛徒紧随其后,众人气息连成一片,竟暂时压制住了墨居等人。
大长老目光扫过场外,看到昏死在地的中年男子和手持鬼首令牌的任天齐,眼中黑芒一闪,杀机毕露:“废物!连个金丹初期的小子都解决不了!还留了尾巴!”
他猛地将手中那团祖焱之根向后一抛,一名黑衣人立刻取出一个刻画着无数封印符文的黑玉葫芦,将其收入其中。
“拦住他们!带走圣种!”大长老厉喝一声,周身黑焰滔天,竟主动向着任天齐扑来!显然,任天齐废了他手下,又拿了令牌,已成他必杀目标!
墨居等人惊怒交加,想要阻拦,却被其余叛徒和黑衣人死死缠住!
任天齐面对一位金丹后期巅峰、且明显修炼了诡异邪功的强者扑杀,面色凝重到了极点。
危机,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