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谷深处的厮杀渐息。
墨居带领众长老全力反扑,失去首领又士气崩溃的叛徒与黑衣人很快被镇压、擒杀。满地狼藉,焦土与冰霜混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硫磺与未散的黑煞之气。
任天齐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名断臂的黑衣人。此人重伤之下,仍挣扎着向谷外爬去,留下断断续续的血迹。
就在任天齐即将出手将其制住的刹那——
那黑衣人似乎察觉到危机,猛地回头,仅存的那只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竟毫不犹豫地一咬后槽牙!
任天齐脸色微变,身形疾进,一指点向其下颌要穴,欲阻止其自尽!
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丝黑气瞬间从黑衣人眼角、鼻孔、耳中溢出,他身体剧烈抽搐一下,眼神瞬间涣散,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僵硬,气息彻底断绝。
服毒自尽!毒性猛烈无比,见血封喉!
任天齐蹲下身,仔细查看。对方齿间藏有的毒囊显然经过特殊炼制,发作极快,且死后身体迅速僵化,不留丝毫搜魂的可能。手段狠辣决绝,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他目光落在对方那僵硬的右手上,其五指正以一种怪异的角度蜷缩着,似乎临死前还想捏碎什么东西。
任天齐小心地掰开那僵硬的手指——一枚被捏得变形的黑色玉简,正静静躺在其掌心。玉简表面刻着细密的防探查符文,此刻已布满裂纹,显然在主人死前被其内力冲击,处于半毁状态。
或许是因为毒发太快,或许是因为任天齐逼近干扰,他最终没能彻底毁掉这枚玉简。
任天齐小心地将玉简拿起,神识谨慎地探入。
玉简内信息残破不堪,大部分区域已被破坏,只残留着几段断断续续的影像和文字碎片:
一段影像:一座笼罩在灰黑色雾气中的巨大祭坛,祭坛上刻满了与那鬼首令牌相似的扭曲图案,无数身着同样黑衣的身影正跪拜在地,狂热地吟诵着某种晦涩的祷文…祭坛中心,似乎供奉着一团不断蠕动、散发出浓郁死寂之气的…黑色火焰?
一段文字碎片:【…癸字酉时…黑风洞…交接‘圣源’…】
另一段文字:【…密切关注‘炎阳之心’…疑似与‘圣火’共鸣…必要时…强取…】
最后是一幅残缺的地图,标注着几个地点,其中一个被重点圈出,旁边写着【葬火沙海】。
信息虽残缺,却让任天齐心头凛然。
圣教?祭坛?圣源?炎阳之心与圣火共鸣?葬火沙海?
这些碎片,与他之前的遭遇隐隐串联起来。这个所谓的“圣教”,图谋甚大,不仅渗透了炎阳谷,其目标似乎也与“火”密切相关,甚至可能与他寻找的“初火之种”存在某种关联。而那“葬火沙海”,恐怕是他们的一处重要据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墨居带着几位长老快步走来,众人脸上犹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与余怒,看向任天齐的目光却充满了复杂与感激。
“任道友,你无恙吧?”墨居看到任天齐手中变形的黑色玉简和地上毒发身亡的黑衣人,眉头紧锁,“这些贼子,竟然如此决绝…”
“无碍。”任天齐起身,将玉简递给墨居,“墨长老请看此物。”
墨居接过玉简,神识探查后,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圣教?!竟然是他们在背后搞鬼!难怪大长老他…唉!”他长叹一声,痛心疾首,“竟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圣火’,背叛宗门,引狼入室!”
“墨长老知晓这圣教?”任天齐问道。
墨居沉重地点点头:“近年来周边区域时有传闻,有一个神秘教派在暗中活动,宣扬所谓‘圣火焚世,净化重生’的邪说,网罗了不少心术不正的修士和败类,行事诡秘狠毒。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触手竟然早已伸进了我炎阳谷内部,连大长老都…”他语气中充满了后怕与愤怒。
“他们似乎对火系本源之力极为渴望。”任天齐提醒道,“贵谷祖焱之根,恐怕正是其目标之一。”
墨居神色一凛:“道友所言极是!此次多亏道友力挽狂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恩此情,炎阳谷上下必不敢忘!”他对着任天齐,郑重地躬身一礼。身后几位长老也同时行礼,态度诚挚。
任天齐侧身避让:“墨长老言重了,恰逢其会罢了。”他话锋一转,“只是那祖焱之根本源在爆炸中恐有损伤,还需尽快安抚地脉,以免谷中灵气失衡。”
墨居闻言,脸色再变:“道友提醒的是!我这就去…”他话音未落。
突然,一股浩瀚磅礴、如同烈日临空般的恐怖威压,猛地从谷外天际席卷而来!
这股威压炽热、霸道、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笼罩了整个炎阳谷!谷中所有火焰仿佛都为之俯首,跳跃得更加恭顺!
“是谷主!谷主回来了!”一位长老惊喜叫道。
墨居等人脸上也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只见天边一道赤红色的流光如同陨星般疾驰而来,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已降临谷地上空!
流光散去,露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赤金龙纹长袍、面容威严、双目开阖间仿佛有火焰燃烧的中年男子。他身材并不魁梧,却给人一种如同火山般内蕴无穷力量的感觉。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初期顶峰,距离中期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
正是炎阳谷谷主,炎烈!
然而,此刻这位谷主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谷中的狼藉、受伤的弟子、以及被镇压的叛徒尸体,最终目光落在了墨居和任天齐身上。
“墨长老!究竟发生了何事?本座方才在远处便感应到谷中能量暴动,祖焱之根气息骤减!”炎烈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焦急。他显然刚从外界赶回。
“谷主!”墨居连忙上前,快速将之前发生的一切,从黑风匪袭击炎萱、任天齐出手相助、到今夜叛徒里应外合欲夺祖焱之根、任天齐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等事,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并将那枚黑色玉简呈上。
炎烈越听脸色越是阴沉,尤其是听到大长老背叛、祖焱之根被引爆时,周身气息几乎要失控燃烧起来!但他终究是一谷之主,强行压下怒火,接过玉简探查。
片刻后,他猛地攥紧玉简,眼中怒火滔天:“好一个‘圣教’!好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本座定要将你们连根拔起,碎尸万段!”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任天齐,那审视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任天齐?就是你救了小女,又保住了祖焱之根?”
面对元婴修士的威压,任天齐不卑不亢,拱手道:“晚辈任天齐,见过炎谷主。救下令媛是巧合,守护祖焱亦是自保,不敢居功。”
炎烈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看出些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修为不过金丹中期,却能在方才那般混乱中重创金丹后期的大长老,心思、胆识、手段皆非同寻常。尤其是…他竟能一定程度上引动甚至吸收祖焱之根的力量而未被反噬?
“你修炼的功法,很奇特。”炎烈缓缓道,语气听不出喜怒,“非纯粹火系,却似乎能包容甚至驾驭万火?”
任天齐心中微凛,元婴修士的眼力果然毒辣。他坦然道:“晚辈机缘巧合,得过一些上古传承,功法确有些特殊之处。”
炎烈盯着他看了数息,忽然道:“祖焱之根乃我谷地脉核心,如今本源受损,地脉不稳,谷中阵法、炼丹、炼器皆受影响。任小友既能承受甚至吸收祖焱之力,不知可否助本座一臂之力,尽快稳定地脉?炎阳谷必有重谢!”
此言一出,墨居等长老都有些惊讶。稳定地脉向来是谷主与几位核心长老才能参与的要务,如今竟要邀请一个外人?但转念一想,任天齐方才展现出的对火焰的掌控力确实诡异,或许真有奇效?
任天齐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晚辈愿尽力一试。”
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更深入地探查祖焱之根与那“初火之种”是否真有联系。而且,与一位元婴修士结下善缘,对他后续行动有利无害。
“好!”炎烈脸色稍霁,“事不宜迟,这便前往地脉熔心!墨长老,你带人清理谷中,严加戒备,详查所有与叛徒有牵连者,绝不姑息!”
“是!”墨居领命。
炎烈大手一挥,一股柔和的火灵力卷住任天齐,化作一道流光,再次射向那禁地洞窟。
洞窟内依旧混乱,残留着爆炸后的能量乱流。最深处的熔岩湖中心,原本应该蓬勃燃烧的祖焱之根如今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苗,明灭不定,使得整个地脉的能量都变得躁动不安。
炎烈面色凝重,双手掐诀,打出道道精纯的元婴真火,融入那微弱火苗之中,试图助其稳定。
任天齐则盘膝坐在熔岩湖畔,闭目凝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丹田内那一丝吸收的祖焱本源,同时将神识缓缓探出,沟通那受损的祖焱之根。
混沌玄黄境悄然运转,灰白气息与那祖焱之火接触,非但没有排斥,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交融。他丹田内的暗金幼苗微微摇曳,传递出愉悦的波动,那叶片上的冰蓝纹路甚至散发出一丝清凉之意,中和着过盛的燥热。
在他的辅助下,那原本躁动的地脉能量竟真的渐渐平复下来,中心那点微弱火苗也似乎壮大了一丝,燃烧得更加稳定。
炎烈眼中闪过一抹惊异,此子果然非凡!
然而,就在地脉逐渐稳定的过程中,任天齐借助混沌之气与祖焱本源的双重感知,隐约察觉到,在这地脉熔心的最深处,那祖焱之根诞生的核心区域,似乎…还隐藏着另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隐晦、却与怀中兽皮笔记和青铜油灯产生强烈共鸣的灼热气息!
那气息被祖焱之根的力量层层包裹掩盖,极其微弱,若非他身怀混沌道种且吸收了祖焱本源,绝对无法察觉!
那是什么?难道就是…初火之种的线索?
任天齐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辅助炎烈稳定地脉。
看来,这炎阳谷之秘,远比他想象的更深。在离开之前,必须找机会深入探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