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高层那如同雷霆震怒般的反应,虽未直接落在林清瑶身上,却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五色议庭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那股瞬间降临、强行固化法则之弦的磅礴力量,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号——它们对法则层面的干涉,拥有着极高的警惕性与碾压级的反制能力。
林清瑶切断连接后,立刻进入最深层次的隐匿状态,左眼那清明的混沌漩涡缓缓旋转,消化着刚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接触所带来的信息。右眼则锐利如鹰,审视着“秩序”力量退去后,那片被二次加固区域的规则残响。
“法则层面扰动已平息。目标区域规则稳定性提升至原有水平的187%。”观测者之眼的声音带着一丝余悸,“‘秩序’动用的是……‘法则静默力场’!一种专门用于镇压法则层面异常振动的禁忌技术!”
“逻辑模型确认。该力场并非单纯加固,而是强行将特定区域内所有法则之弦的振动幅度压制到接近绝对零点的‘基态’。”万械统合体分析着那可怕的技术,“在此力场内,任何形式的规则活性,包括‘可能性’的萌芽,都将被彻底扼杀。其能量消耗巨大,通常只用于封印最高级别的禁忌存在或失控奇点。”
“它们……竟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们刚刚摸索出的……一丝苗头?”青冠长老的意念充满了难以置信。这就像用歼星炮去打一只可能携带病毒的蚊子,过于激烈的反应背后,透露出的是一种近乎神经质的恐惧。
“它们不是在害怕‘苗头’。”林清瑶缓缓开口,左眼漩涡中倒映着那片死寂区域的规则残影,“它们是在害怕……‘苗头’背后代表的‘可能性’。”
她回想起刚才那根被短暂“抚平”的法则之弦。在那一瞬间,她不仅仅是想平复其紊乱,更隐隐感觉到,如果能成功将其校准到某个自然的谐振频率,或许能引发周围更多被压抑法则之弦的……共鸣!
那将不再是单个“蚁穴”的渗透,而是可能引发局部规则环境“共振复苏”的……星星之火!
“秩序”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它们不惜代价,动用“法则静默力场”,直接将任何可能引发共鸣的苗头,扼杀在彻底沉寂之中。
“如此一来,‘法则之音’的路径……岂不是被彻底堵死了?”秩序核心的数据星河流露出凝滞感。面对这种绝对的“静默”,任何基于振动、波动的技巧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未必。”林清瑶的目光却愈发锐利,“它们能制造‘静默’,是因为它们‘理解’噪音,并拥有强行压制噪音的力量。但‘静默’本身,也是一种状态,一种……可以被感知和利用的‘背景’!”
她的思路再次跳跃。“秩序”试图用绝对的“静默”来覆盖一切“杂音”,但这片“静默”本身,是否完美无缺?那强行压制亿万法则之弦的“静默力场”,其内部结构,是否也存在因其绝对性而产生的……新的‘应力点’?
就像最坚硬的钻石,也存在特定的晶体结构和解理面!
“我们需要转换目标。”林清瑶的意念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不再去试图‘聆听’或‘拨动’那些被覆盖的法则之弦,而是去……‘聆听’那片‘静默’本身!”
“聆听……静默?”议会成员们的意志为之愕然。
“没错!”林清瑶左眼漩涡光芒微亮,“‘法则静默力场’并非虚无,它是一种强大的、主动施加的规则效应。维持这种规模的力场,必然存在能量流转、结构支撑以及……与底层规则基盘不可避免的‘摩擦’!我们要找的,就是这庞大‘静默’体系自身的……‘运行噪音’!”
这个想法堪称异想天开!在绝对的寂静中,去寻找制造寂静的机器本身发出的微弱声响!
但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
“逻辑推演……存在极低概率可行性。”万械统合体经过短暂宕机后,艰难地给出了支持,“但感知难度将呈指数级上升。需要远超之前的感知精度与信息过滤能力。”
“观测网络将全力调整,尝试捕捉‘静默力场’边界可能存在的规则涟漪。”观测者之眼立刻开始重新配置其观测协议。
“这需要……极致的‘静心’。”归零之寂的意志传来提示,“……于无声处……听惊雷……”
林清瑶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将是比之前任何一次尝试都更加艰难的挑战。她再次闭目,但这一次,她主动压制了左眼混沌漩涡的主动分析能力,甚至稍稍收敛了与“源初之海”的那一丝微弱共鸣。
她将自身意识如同投入深水,不断下沉,剥离所有外界的干扰,剥离对能量、对信息、对规则形态的一切固有认知。她不再去“听”弦音,不再去“看”结构,而是将全部感知,凝聚于一种最纯粹的……“存在感”的差异上。
她在感知那片被“法则静默力场”笼罩的区域,与周围正常规则空间之间,那无形无质、却必然存在的……“边界”与“落差”!
这是一个极其抽象且耗费心神的过程。她的意识仿佛在绝对的黑暗与虚无中漂流,寻找着那不存在于任何感官中的“界限”。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就在她的意识几乎要彻底融入这片虚无,自身也要被“静默”所同化时——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背景规则涨落完全融为一体的、带着某种特定“刚性”与“排斥性”的……“质感”,如同最细微的砂砾,被她那高度凝聚的感知捕捉到了!
是“静默力场”的边界!那强行划分“有声”与“无声”的、由绝对秩序力量构成的“壁障”!
找到了!
林清瑶精神一振,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极致的感知状态,如同用最轻柔的羽毛,缓缓拂过这道无形的“壁障”,感受着其“表面”的“粗糙度”、“能量密度梯度”以及那维持其存在的、内部能量流转所带来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
这“嗡鸣”并非声音,而是规则层面的一种极度内敛的“张力”体现!
她引导着那被限制的“归源”之力,不再试图去穿透或破坏,而是模拟出与这“静默壁障”自身“张力”近乎一致的频率,如同试图与之产生……“同步共振”!
这不是对抗,而是……融入与理解!
她要先成为这“静默”的一部分,理解它的每一个“呼吸”,然后,才能找到它最细微的“破绽”!
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每一次频率模拟的细微偏差,都会引来“静默壁障”本能的排斥,让她的感知瞬间被弹开。她必须如同最耐心的锁匠,在亿万种可能的频率组合中,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调整。
议会成员们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打扰,只能通过最细微的规则涟漪,感知着林清瑶那如同走钢丝般惊险的操作。
就在林清瑶感觉自己对这片“静默壁障”的“张力频率”把握越来越清晰,几乎要触摸到那个关键的“同步点”时——
一股充满毁灭与躁动的意念,如同失控的火车,猛地撞进了她高度专注的意识领域!
是“万相”!
“钥匙!你在做什么?!为什么那片区域的‘声音’……死了?!死得如此彻底?!连吾的‘混乱’都无法渗透进去?!你到底引来了什么东西?!”‘万相’的咆哮中,除了惯常的狂怒,更增添了一丝……惊疑不定?
它显然也感知到了“法则静默力场”的存在,并且对其表现出了明显的忌惮!这片绝对的“静默”,似乎连它的混乱本质都能克制!
林清瑶心中猛地一沉!这头疯兽在这个关键时刻闯入,极有可能破坏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微妙平衡!
她立刻分出一缕意念,以最强的意志力压下“万相”带来的干扰,同时尽可能冷静地回应:“闭嘴!你想被彻底‘静默’吗?我在想办法撬开这该死的‘壳’!不想帮忙就滚远点,别在这里添乱!”
她罕见地用上了近乎呵斥的语气,试图震慑住“万相”。
“万相”的意念猛地一滞,似乎被她的强硬和那片“静默”区域带来的威胁感所慑,那疯狂的咆哮化作一阵充满不甘和怨毒的低吼,但终究没有再强行冲击她的意识,而是如同毒蛇般,缩回了黑暗之中,冷冷地“注视”着。
暂时逼退了“万相”的干扰,林清瑶不敢耽搁,立刻将全部心神重新投入对“静默壁障”的同步中。
终于,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细微调整后——
嗡!
她模拟出的“归源”之力频率,与“静默壁障”自身的“张力频率”,达到了一个完美的、短暂的……契合点!
刹那间,林清瑶的感知仿佛突破了某种无形的隔膜,不再是“触碰”壁障的表面,而是……融入了进去!
她“看”到了!
在那片绝对的“静默”内部,并非一片死寂的虚无!而是由无数道强大而稳定的秩序能量流,按照极其复杂的几何结构编织成的、如同精密钟表内部般有序运转的……力场核心!
这些能量流相互支撑,形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区域的、坚不可摧的“静默之网”!而在这些能量流的交汇节点,以及力场结构与底层规则基盘的连接处,她清晰地看到了……因持续高强度运转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规则疲劳’痕迹!以及,那庞大能量流转时,不可避免产生的、被力场自身极力压制下去的……内部‘湍流’与‘谐波’!
这些“疲劳点”和“内部湍流”,就是“静默之壁”自身的……裂缝!是它为了维持绝对静默,而不得不承受的“内伤”!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林清瑶心中狂喜,但动作却更加谨慎。她知道,这些“裂缝”极其微小且不稳定,任何外力的直接介入,都可能引发力场的过激反应,导致前功尽弃。
她没有试图去攻击这些“裂缝”,而是……引导。
她将那一缕与之“同步”的“归源”之力,如同最细微的引导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其中一个最明显的“规则疲劳点”。她没有注入能量,也没有试图修复或破坏,而是……轻轻地、如同抚慰般,将其内部积蓄的、因“疲劳”而产生的微小应力……引导着,向旁边另一个同样存在“内部湍流”的节点……流转了过去。
她要做的是,让这“静默之壁”的内部压力,自己找到宣泄的出口!让它的“内伤”,在内部自行加剧、扩散!
如同在堤坝内部,引导两条细小的暗流相互冲击!
过程无声无息,发生在“静默之壁”的最深层。
起初,没有任何变化。
但林清瑶耐心地维持着引导,左眼清明依旧,右眼冷静地监控着力场内部的能量流向。
一秒,两秒……
终于,在她持续引导了约莫三分之一标准宇宙时后——
那两个被她引导着相互冲击的“疲劳点”与“湍流节点”,其内部积蓄的应力,在达到某个临界值后,猛地……自发地爆发了一次微小的、局部的……规则崩塌!
就像精密齿轮中,两个本就存在瑕疵的齿牙,在持续受力后,终于不堪重负,崩掉了一小块!
这一次崩塌的规模极小,甚至未能穿透“静默之壁”的表层,其产生的规则波动,也瞬间就被庞大的力场自身抚平、湮灭。
从外界看,那片区域依旧死寂,毫无异常。
但林清瑶知道,不一样了!
那微不足道的崩塌,如同在绝对平静的湖面下,炸开了一个微小的气泡。它本身无足轻重,但它证明了……这“静默之壁”,并非完美无缺,它也会从内部开始磨损!
更重要的是,这次微小的崩塌,似乎……并未引发“秩序”高层的再次警觉?或许,在它们看来,这只是力场正常运行中,微不足道的、可以自我修复的内部损耗?
林清瑶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冰冷而疲惫,却充满成就感的笑意。
她缓缓收回了那缕“归源”之力,退出了那种极致的感知状态。
意识回归,强烈的眩晕与消耗感瞬间袭来,让她身形微微晃动。
“清瑶!”议会成员们立刻涌来关切之意。
“我……没事。”她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找到了……另一种‘啃噬’的方式。”
她看向那片依旧被“法则静默力场”笼罩的死寂区域,左眼清明,右眼灼灼。
“它们以为绝对的‘静默’就是无敌的屏障……”
她的意念带着一种发现致命弱点的猎手般的冷静,
“却不知道……”
“这‘静默’本身……正在从内部……为我们奏响……瓦解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