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棋盘已然掀翻……新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联邦首席嬴政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旧宫焦土的上空,而那柄插入大地的星纹奠基尺,其上的二十四字真言仍在晨曦中闪烁着微光。权力的重构已然落定,接下来,是更为浩大而具体的工程——将蓝图化为现实。
云梦大泽,西南四十里。
昔日烟波浩渺的湖面,此刻已被划出大片的禁区。无数工棚、仓库如同雨后春笋般沿着湖岸建立起来,人声鼎沸,车马辚辚。联邦财政与资源总管萧何,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面前悬浮着数十面光幕,上面跳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预算、物料清单和工程进度表。
“反重力星纹基座,核心部件一百零八件,陨铁占比七成,目前已到位六成五。”萧何推了推眼镜,语气一如既往的精准,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化解的疲惫,“工期紧,耗材巨,各诸侯分摊的物资必须在十日内全部到位,否则奠基年计划必然延误。”
站在他身旁的浮空城营建总指挥、京畿卫戍大将军章邯,一身便于行动的轻甲,闻言眉头紧锁:“萧总管,湖底作业难度远超预期。水下十二丈,暗流汹涌,能见度极低,熟练水工也难以下潜如此之久。基座的精准定位和初步锚固,是首要难题。”
“水下的问题,交给〈水门〉卷轴。”一个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传来。联邦外交与文化部长张良缓步走上高台,他身后跟着几位身着百越、九黎特色服饰的使者,“黎妘巫大祝官派来了部族中最精通水性的勇士,他们世代与云梦泽共生,熟悉水下情况。结合〈水门〉对水流的引导,可以为我们开辟相对稳定的水下作业区。”
章邯抱拳:“有劳张部长协调。”
“分内之事。”张良点头,又看向萧何,“萧总管,舆情方面,我已向各方诸侯及百家代表详细阐述了浮空城的战略意义与长远收益,大部分表示理解支持,但仍有小部分对分摊资源颇有微词,需持续沟通。”
萧何叹了口气:“理解,毕竟是掏家底的事情。只希望后续工程顺利,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价值。”
就在这时,下方工地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浑身湿透、脸色发白的水工被同伴搀扶上来,急促地汇报:“章邯将军!水下……水下基座预埋点附近,发现异常能量反应!像是……像是某种古老的屏障,我们的工具根本无法靠近核心区域!”
章邯脸色一沉:“详细说!”
“那屏障无形无质,但坚韧异常,而且……似乎会吸收我们试探的能量,变得更强!”水工心有余悸。
消息迅速传开,工地上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浮空城计划的第一步,就遇到了未知的阻碍。
“吸收能量?”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格物院院长公输哲,盯着传输回来的模糊能量图谱,眉头紧锁,“这特性……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某种……极其古老的防护机制。”
“能破解吗?”章邯沉声问。
“需要时间分析其能量结构,寻找共振频率或薄弱点。”公输哲语气凝重,“但这需要〈总线〉卷轴进行深度扫描,而且存在一定风险,如果强行破解引发能量反噬……”
“那就按程序走。”嬴政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抵达现场,依旧是那身素净的常服,白发在湖风中微微拂动。“启动星纹监察司流程,由灵枢生和观天衍进行评估。同时,通知都察院工程监察司,稷下翁和公输般,现场监督。在确保安全和符合星纹伦理的前提下,寻找解决方案。”
首席的亲临和果断指令,让有些慌乱的人心迅速安定下来。星纹监察司的两位郎中,医家灵枢生和阴阳家观天衍立刻开始工作,调取数据,分析风险。都察院的稷下翁和公输般也赶到现场,仔细核查作业流程和可能存在的隐患。
经过紧张的联合研判,最终决定由公输哲亲自操作〈总线〉卷轴,进行谨慎的试探性扫描,同时由黎妘巫带来的水性最好的勇士,携带特制的、能够微弱干扰能量场的星纹符箓(由观天衍临时绘制)进行配合。
过程惊险万分。当〈总线〉的扫描光束触及那无形屏障时,整个湖面都泛起了不正常的涟漪。水下勇士传回的信号也极其不稳定。就在众人心悬到嗓子眼时,公输哲猛地喊道:“找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节点,似乎是维持屏障的关键!但极不稳定,需要精准计算干扰时机!”
关键时刻,算学馆博士玄玑子发挥了作用,他根据实时传回的数据,飞速计算出最佳干扰时间点和能量注入量。
“就是现在!”公输哲大喝。
水下勇士依言将符箓按向计算出的节点。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过后,湖面的涟漪骤然平复。水下传来好消息:“屏障……消失了!可以接近基座预埋点了!”
危机解除,工地爆发出一阵压抑后的欢呼。
与此同时,启明城北,联邦军事演练区。
联邦镇国大元帅项羽,正面临着他职业生涯中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双钥匙”制度首次无预警演练。
校场之上,八万精锐已集结完毕,鸦雀无声,只等帅令。然而,项羽手中空有虎符,却无法直接调动一兵一卒。他需要在这两时辰内,取得文明守护者首席嬴政、少年轮值次席公子嚣、都察院右副宪武侯谦,以及由十三贤者中通过星纹随机抽取的七人(最终抽中了墨家腹朜、法家程邈、儒家司徒明德、兵家武侯谦【已在场】、医家灵枢生【正在云梦泽】、阴阳家观天衍【同在场】、杂家博闻子)的共同核验画押。
“开始!”随着计时沙漏翻转,项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迅速通过星纹网络发出紧急召集指令。
嬴政的授权最快,几乎在指令发出的瞬间便已确认——他显然早有准备,或者说,对这套流程的效率有着严格的要求。
公子嚣的授权稍慢一些,但也在预期时间内完成。年轻的次席显然有些紧张,但在冯劫的辅助下,还是清晰地表达了对此次“演练”必要性的理解并签署了电子印信。
武侯谦的授权紧随其后,这位兵家出身的监察官,核查的重点是兵力调动的合法性与潜在风险,流程严谨,一丝不苟。
麻烦出在七贤者画押上。医家灵枢生和阴阳家观天衍远在云梦泽处理突发事件,虽然通过远程星纹投影参与了审议,但能量签名传输因距离和现场干扰,出现了细微延迟。而留在启明城的几位贤者,虽然迅速到场,但对于突然被拉来对军事行动进行“背书”,态度也各不相同。墨家腹朜反复询问调兵的具体目的和可能造成的民生影响;法家程邈则逐字逐句核对相关律法条款;儒家司徒明德更关注此举的“义理”所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校场上的士兵们依旧肃立,但空气中弥漫的焦灼感越来越重。项羽站在点将台上,拳头几次握紧又松开,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将领们投来的、混合着同情、疑惑甚至一丝看好戏的目光。这对习惯了令行禁止、一言决断的西楚霸王而言,无疑是巨大的煎熬。
“还剩最后半刻!”负责计时的都察院吏员高声提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演练将要超时失败时,云梦泽那边的能量签名终于稳定传输到位,而启明城的几位贤者也终于在互相妥协与快速沟通后,陆续完成了画押。
“核验通过!授权完成!”计时吏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总耗时:一刻又三炷香!”(略少于两时辰)
项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比打了一场恶仗还要疲惫。他举起手中那枚此刻才真正被激活的、闪烁着多重认证光芒的电子虎符,面向校场,声音依旧洪亮,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恣意,多了几分沉凝:
“演练结束!各军,按原定计划,解散!”
没有欢呼,只有整齐划一的动作和铠甲摩擦的声响。军队有序退场。
武侯谦走到项羽身边,冷硬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元帅,流程虽繁,却也是保障。望理解。”
项羽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反驳,只是哼了一声:“下次,希望能再快半炷香。”
远处,通过星纹观看到全程的韩信,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低声自语:“束缚,有时亦是盔甲。项兄,你终会明白。”
云梦泽畔,夜幕降临。
白天的喧嚣暂时平息。基座预埋点的障碍已被清除,水下作业正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星纹奠基尺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辉光,与天空初现的星辰遥相呼应。
嬴政独立于湖畔,望着漆黑如墨的湖面下隐约透出的、属于星纹作业的点点光芒。
萧何拖着疲惫的身躯走来,递上一份最新的物资清单:“首席,江南龙且总督承诺的最后一批木料,三日后可抵。”
张良也走了过来,轻声道:“百越和九黎的使者已安顿好,他们愿意提供更多熟悉水性的族人参与建设。”
章邯检查完夜间的安保布置,沉默地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都很辛苦。”嬴政没有回头,声音融入夜色。
“为了联邦,值得。”萧何扶了扶眼镜。
“只是开始,”张良望向星空,“未来的挑战,只会更多。”
嬴政轻轻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怀中那枚星纹怀表冰凉的表面。
他能感觉到,脚下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被动员起来,被整合起来。权力被束缚,科技被规范,希望被寄托于少年……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复杂,也或许更加稳固的未来。
怀表的滴答声,仿佛与湖底星纹基座初步激活的微弱共鸣同步。
一个新的时代,正伴随着云梦泽的波涛声,缓缓启航。